寿宴厅内,红绸悬顶,烛火摇曳,先前因章溢弹劾朱槿而紧绷的空气,随着户部尚书杨思义道出 “朱二公子昨日以王妃之名捐赠百万银两赈灾” 的真相,渐渐如冰雪消融般缓和下来。
官员们脸上的凝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的神色,交头接耳的声音也从质疑变成了低声赞叹,目光落在朱槿身上时,多了几分敬佩。
朱元璋端坐于主位,龙纹锦袍在烛火下泛着柔光,他目光扫过仍跪在冰凉青砖上的章溢 —— 此刻的章溢,青色御史袍上沾了些许灰尘,额前发丝凌乱,原本挺直的脊背因窘迫微微佝偻,脸颊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攥着衣袍下摆,指节泛白。
朱元璋放缓语气,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好了,槿儿,今日是你母后寿辰,殿内满是喜庆,不宜因这点小事伤了和气。章大人既已知错,便不必再苛责了。”
章溢闻言,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却仍不敢贸然起身。他缓缓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字句都透着愧疚:“臣…… 臣罪该万死!臣方才未查清事实真相,便在王妃寿宴这等喜庆场合,贸然弹劾二公子,不仅搅扰了寿宴的欢悦氛围,污了王妃的兴致,还错怪了二公子这等心系百姓的忠良之人,实属鲁莽至极!臣身为御史,本应恪守‘严谨查探、审慎进言’的职责,却因一时心急,失了御史的本分与分寸,险些酿成大错。臣恳请吴王恕臣失察之罪,也求二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臣的糊涂之举!”
说罢,他重重俯身叩首,额头 “咚” 地一声轻触青砖,姿态恭谨又带着深深的自责,连叩三次才停下,额前甚至隐隐泛起红印。
朱元璋看着他诚恳的模样,缓缓颔首,语气中多了几分宽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起来吧,地上凉,跪久了伤身子。”
“谢…… 谢吴王!” 章溢连忙应声,双手撑着地面试图起身,却因跪了近半个时辰,双腿早已发麻,刚一站直便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身旁的御史台同僚连忙伸手扶了他一把,章溢才勉强站稳。
他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褶皱的官袍,而后默默退到官员队列的末尾,低垂着头,眼神躲闪,再无先前弹劾朱槿时那股慷慨激昂、据理力争的气势,只剩满心的羞愧。
朱元璋的目光从章溢身上移开,转向站在厅中、神色依旧从容的朱槿,语气中带着几分刻意的征询,既像是考验,又像是试探:“槿儿,章大人今日之举,虽有失察之过,但其本心是为了江南百姓、为了朝廷纲纪,并非恶意针对你。今日这事,你看该如何处置他才妥当?”
朱槿上前一步,身姿挺拔如松,他对着朱元璋拱手行礼,动作标准而恭敬,声音清亮却不张扬:“回父王,儿臣以为,章大人心系江南灾民疾苦,敢于在寿宴之上直言进谏,即便此次因未能查清事实而有失察之过,却也难掩其忠君爱民的本心,算得上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好官。
儿臣还知晓,如今左御史大夫汤和将军常年领兵在外,镇守边境,少有精力打理御史台事务,导致御史台在监察百官、整肃朝纲方面稍显乏力。
御史台乃朝廷重要监察机构,需有一位得力之人全权统领,方能不负父王所托。儿臣斗胆提议,可晋升章溢大人为左御史大夫,让他主持御史台日常事务,以他的刚正与尽责,想必定能整肃吏治、监察百官,为朝廷效力,不辜负父王的信任。”
朱槿 “举荐章溢任左御史大夫” 的话音刚落,满朝官员的惊呼声便像被风吹起的麦浪般蔓延开来 —— 谁也没料到,面对章溢方才不留情面的弹劾,朱槿不仅不借机追究 “冒犯之罪”,反倒主动提议升他的官,而且还是左御史大夫这等手握监察大权、位列从一品的要职!
要知道,左御史大夫掌管御史台,上可监察百官、弹劾不法,下可督查地方、整肃吏治,堪称朝廷 “风纪之眼”,如此重要的职位,竟要交给一个刚犯了 “失察之过” 的御史,实在出人意料。
连站在官员队列末尾的章溢,都像是被惊雷劈中一般,猛地抬起头。他原本低垂的脑袋骤然扬起,额前凌乱的发丝晃了晃,眼中满是震惊与不敢置信,瞳孔微微收缩,死死盯着朱槿,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 —— 或许是推辞,或许是感激,又或许是难以置信的反问,可话到嘴边,却像是被堵住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任由喉咙上下滚动,脸上的羞愧渐渐被茫然与错愕取代。
朱元璋更是瞳孔一缩,脸上的温和瞬间僵住,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意外。
他原本以为,朱槿要么会借机打压章溢,以报今日寿宴上被弹劾的 “一箭之仇”,让百官看看 “冒犯皇子” 的下场;要么会故作大度,提议从轻处置章溢,卖个顺水人情,彰显自己的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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