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竹雨包厢内,一张乌木圆桌置于包厢中央,李善长、胡惟庸、李存义与李彬四人围坐,桌上摆满珍馐美馔,酒香四溢。
李彬的管家李鹏飞,恭恭敬敬地站在李彬身后,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往日里那副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傲慢神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恰到好处的谦卑。
只要包厢内有一丝细微动静,他便立刻警觉,目光悄然扫过去,随时准备上前伺候,活脱脱一个忠心耿耿、谨小慎微的管家模样,仿佛刚才那个肆意妄为的人根本不是他。
此时李彬满面红光,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微微欠身,率先朝着李善长开口,声音里满是谄媚与尊崇:“李丞相,如今这天下局势,可谓是一片大好啊!吴王殿下仁德兼备,麾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扫平四方、统一天下不过是早晚之事。现在已经确定,年后吴王登基称帝,开启一片盛世!”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晃动酒杯,那酒水在杯中泛起晶莹的涟漪,好似他口中描绘的盛世景象,令人心驰神往。
见李善长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李彬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于是愈发卖力,接着道:“而这一切,又怎能少得了丞相您的辅佐呢?自追随吴王以来,丞相您殚精竭虑、出谋划策,大到战略布局,小到民生琐事,无一不是您亲力亲为。吴王能有今日之成就,丞相您功不可没!待吴王登基之后,这朝堂之上,您必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继续为江山掌舵领航,带领我等众臣,开创万世之基业!”
说罢,李彬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又赶忙给自己满上,再次举杯,转向胡惟庸与李存义,满脸堆笑:“今日能与诸位大人同席而坐,实乃卑职之荣幸。咱们一同为吴王的千秋霸业,为丞相的宏图大展,干了这杯!”
言罢,他又将杯中酒一口喝干,动作一气呵成,尽显豪爽,实则是想借此机会,把气氛烘托得更为热烈,让李善长愈发高兴。
胡惟庸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也站起身来,举杯应和:“李大人所言极是,有丞相这般肱骨之臣,吴王大业必成。来,干!”
李存义也跟着起身,笑着附和,四人一同举杯,一饮而尽。
包厢内,一时间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李鹏飞则适时地上前,为众人添酒,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笑意。
.......
醉仙楼听涛包厢内,窗外江水拍岸的声音隐约传来,却压不住室内凝滞的气氛。
朱元璋手指捏着朱槿递来的纸条,目光扫过,看完后眉头越皱越紧。
纸条上清晰写着李鹏飞包厢点的菜 —— 四道带辣椒的菜,是醉仙楼的寻常菜肴,配着二锅头,可最离奇的是后面补充的 “自带四菜”,分别是茄鲞、花津蟹,还有白菜汤与杂粮饭。
他盯着这四个菜名,指尖在纸条上反复摩挲,语气带着几分不解:“都是寻常普通菜肴啊,自带的这几样,除了花津蟹贵些,茄鲞、白菜汤、杂粮饭,听着也不过是家常口味,哪算得什么奢华?”
朱槿往嘴里塞了块辣椒焖排骨,油星沾在嘴角也不在意,嚼得滋滋作响,咽下后才慢悠悠开口:“爹,您可别被名字骗了。这茄鲞,要十来只三年生的散养老鸡取肉,配着刚从蜀地运来的新笋、浙西的香菌,还有波斯进贡的葡萄干、西域的核桃碎,用文火煨足六个时辰,最后封在景德镇官窑瓷罐里收着,吃时再拌上现炒的鸡丝,看着是茄子菜,实则耗的食材比一整只烤全羊还金贵;
那花津蟹,得是丹阳湖釜山脚下洄游的头拨蟹,青背金爪红毛,每只都得有一斤四两重,雌蟹蟹黄凝得像琥珀,雄蟹蟹膏稠得能挂勺,寻常百姓别说吃,这辈子都未必能见到活的。”
他顿了顿,指着 “白菜汤” 的名字,声音里多了几分嘲弄:“这汤听着像街头小摊的青菜豆腐汤,实则是用两只五年生的老母鸡、金华火腿的中方、东海野生干贝,再加瑶柱、鲍鱼干,在砂锅里吊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高汤,期间得换三次骨、撇五次油,直到汤清得能照见人影。豆腐要取徽州清晨现磨的‘雪豆腐’,只留最嫩的豆腐心,切得比纸还薄;青菜得是霜降后才摘的乌塌菜心,每株只取中间两片嫩叶。就连调味的盐,都是淮盐里挑出的雪花盐,一口下去,鲜得能让人把舌头吞了,可外人看,就是一碗清清淡淡的豆腐汤 —— 您问问楼下掌柜,这醉仙楼是应天府最顶级的酒楼吧?可就算您掏百两银子,他们也做不出这碗‘白菜汤’!”
“还有这杂粮饭,” 朱槿又指向另一个菜名,眼角扫过卞元亨三人。
“名字像农家杂粮饭,其实是用江南刚收的‘胭脂糯’,先蒸至半熟,拌上燕山深处的板栗粉 —— 那板栗得是霜降后人工爬树摘的,颗颗饱满无虫蛀,再淋上杭州满觉陇新酿的桂花蜜,蜜里还得掺点云南的野蜂蜜提香。蒸的时候,底下垫的是太湖洞庭山的新鲜荷叶,蒸笼得是三十年的老竹篾编的,用松针当燃料文火蒸两个时辰,蒸好后米粒颗颗裹着荷香,嚼着还有栗子的粉甜,看着是黄澄澄的米饭,实则比王府里的八宝饭还讲究。这几样菜,别说寻常官员,就是咱们府里的厨子,都未必能做全,更别提醉仙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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