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府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朱元璋斜躺在廊下的躺椅上,眉头仍微蹙着。
马秀英端着一碗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走过来,见他这副模样,便放下茶碗,轻轻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为他按揉着太阳穴。
“重八,爵位封赏的事情就先别想了。”她的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声音温柔得像春日里的微风,“朝堂上的事再急,也得歇歇不是?”
朱元璋舒服地哼了一声,紧绷的肩颈渐渐放松下来。
马秀英继续说道:“我也好久没出王府了,不如今日你陪我出去逛一逛,就当放松一下心情。”
朱元璋抬手揉了揉眉心,转过身握住马秀英的手。她的手掌不算细嫩,带着常年操持家事的薄茧,却让他觉得格外踏实。
“行吧,”他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语气也轻快起来,“咱也该歇一日,今日就好好陪陪咱的妹子。”
说着,他扬声唤道:“毛骧!”
廊柱后立刻转出一道黑影,毛骧躬身行礼:“属下在。”
“把咱老农的衣服拿出来,”朱元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龙纹常服,“咱今日陪王妃去应天府逛一逛,别惊动旁人。”
毛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却还是沉声应道:“属下遵命。”
不多时,他便捧着一套青布短褂、粗布裤子和一双布鞋回来,还贴心地备了顶草帽。
朱元璋接过衣服,利落地换了起来。
穿上这身粗布衣裳,倒真像个朴实的老农,只是那双眼睛里的锐利,终究藏不住。
马秀英也换了身素色布裙,头上只簪了支木钗,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的农家妇人。
“这样甚好。”马秀英看着朱元璋,掩唇轻笑,“走在路上,定没人能认出你来。”
朱元璋拽了拽衣角,活动了下手脚,笑道:“这样才自在。走,妹子,咱瞧瞧如今的应天府,是个什么光景。”
两人并肩走出王府侧门,毛骧早已安排好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候在那里,几名护卫也扮作寻常百姓,远远跟着。
马车缓缓驶离吴王府,朝着应天府的热闹街市而去。
.....
马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前行,车轮碾过雨后的水洼,溅起细碎的水花。
朱元璋撩开布帘一角,望着街旁络绎不绝的运送材料的工匠——有的扛着丈许长的杉木,有的推着满载城砖的独轮车,额头的汗珠顺着黝黑的脸颊滚落,在下巴汇成水珠砸在地上。
“妹子啊,”他放下布帘,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银两还是不够啊。”马秀英正用帕子擦拭着他沾了灰尘的袖口,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
“新宫的筹建,城墙的修建,应天府的扩建……哪一样不要钱?昨日工部递上来的账册,光是烧制城砖的窑工工钱,就够寻常百姓过一辈子了。”
马秀英将帕子叠好收进袖袋,轻声道:“那槿儿让你五年不再征战你还不愿意。”她指尖划过他手背上因常年握刀磨出的厚茧,“若能休养生息,让百姓多垦些田,商户多赚些银,国库自然就充盈了。”
朱元璋重重叹了口气,指节抵着眉心:“咱也不想啊。可北边蛮夷终是祸患,就像屋檐下的老鼠,你不除根,夜里总睡不安稳。”
他想起前日收到的军报,元军残部在草原集结,若不趁势追击,将来必成大患。
“出来就别想这些了。”马秀英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他的烦躁,“正好中午了,咱去珍珠的醉仙楼吃饭吧。虽然知道那是槿儿的产业,还一次都没有去过呢。”
朱元璋愣了愣,随即笑道:“倒是忘了这茬。听说那丫头把醉仙楼开得红火。走,咱倒要瞧瞧,她这楼里卖的究竟是啥山珍海味。”
马车刚在醉仙楼前停稳,朱元璋和马秀英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酒楼外墙根下整整齐齐摆着两排梨花木椅,椅上坐满了等候的客人,有摇着折扇的书生,有背着行囊的商人,还有抱着孩子的妇人。
椅旁的木架上挂着彩绸扎的花球,几个穿着青布短打的小厮正提着铜壶穿梭其间,给等候的客人添着茶水,旁边的矮桌上还摆着一碟碟炸得金黄的豌豆和酥脆的芝麻糖,供人随意取用。
“一百号客官在么?到你们了!”店小二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手里举着个红漆木牌高声吆喝,嗓门亮得能穿透酒楼里传出的丝竹声。
朱元璋和马秀英刚走下马车,就听见排队的人群里传来阵阵议论。
“这醉仙楼的生意真是越来越火了,我昨儿晌午来,排了一个时辰才轮到。”一个穿蓝布衫的汉子边嗑瓜子边说。
旁边的妇人接话道:“可不是嘛,就冲这二锅头也值得等!烈得够劲,配着那红彤彤的辣椒炒肉,真是舒坦!”
“要说还是沈老板有本事,一个女儿家,把酒楼开得比秦淮河上的画舫还热闹。”穿长衫的老者捋着胡须赞叹,“听说她寻来的那叫‘辣椒’的物件,如今成了应天府的稀罕物,多少人专门为了这口辣味来排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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