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那粒黑沙,还在。
云逸没抖,也没擦。就这么踩着,从地牢口一路走到回廊拐角。沙子硌脚心,像根刺,扎得他脑子清醒。
他停在暗处,没回头。身后地牢门关着,里面只有苏璃的呼吸声——轻、稳,可节奏比平时快了半拍。
他知道她在撑。
七根银簪压识海,不是好受的活。那宾客脑子里有东西,活的,吃念头的虫。苏璃的秘术得贴着,不能断。一断,虫就爬,人就疯。
她没喊累,也没传音。可云逸记得她袖口渗的血——六根簪,一根断在审讯里,一根断在“孩子”那两个字出口之后。
他靠墙站了三息,转身往藏书阁走。
灵悦在阁楼第三层,靠着柱子。剑没出鞘,手指却绕着剑穗转了三圈。青玉铃没响,但她知道。
有人动了禁制。
刚才,地牢外那圈灵纹,断了一瞬。虽只一瞬,可她练剑的人,对“气”的断续最敏感。就像切豆腐,刀快,中途却卡了一下。
她指尖一压剑柄,传音符刚要燃,走廊尽头的风变了。
不是穿堂风。
是有人走过,带起的气流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又滑开。
她没出声,只把剑穗往腰间一别,脚尖轻点,人滑到窗边。
窗外没人。
但窗台上,多了点灰。
不是尘,是药渣。
丹阁那边来的。
墨玄在熬镇魂丹,火候不能断。可这药渣,是半烧的,带着一丝甜腥——迷心引的底料没化干净。
有人去过丹阁。
而且,慌了。
云逸走到藏书阁门口时,哑奴正站在最里一排书架前,喉头微光一闪,残竹简浮出两字:“纹裂”。
云逸点头,没说话。
他知道地牢禁制出了问题。
但他没急着回去。
他站在门口,抬脚,把鞋底那粒黑沙,轻轻蹭在门框下沿。
想留个记号。
又像,等谁来认。
地牢里,苏璃的银簪又震了一下。
宾客手腕上的血印印记,烫了。
她立刻加力,七根簪子齐齐压进识海边缘,像钉子楔进木头。那人身体猛地一抽,嘴角溢血,但没醒。
她松半口气,正要调整秘术,忽然发现阵眼处有道划痕。
不是烧的,不是剥落的。
是抠的。
指甲刮的。
她眼神一冷。
这手法,熟得很。云家内院,谁不知道地牢禁制在哪?谁不知道灵纹最怕断点?
内鬼没走远。
她抬手,摄魂铃轻晃三下。
无声,但空气颤了。
这是她和灵悦约好的暗号——“线动了”。
灵悦在窗边,手指一勾。
剑穗铃铛,轻轻一碰。
她转身下楼,没走正梯,贴着檐角滑到丹阁后窗。
窗没关严。
她蹲下,伸手摸了摸窗台内侧。
湿的。
不是雨,是汗。
有人从这里进出过,紧张,手心出汗。
她正要翻进去,丹炉“噗”地一声,冒出一股金雾。
墨玄站在炉后,手里酒葫芦一歪,倒出一滴金液,正好滴进炉心。
药气瞬间凝实,还反冲出一道细线,直奔墙角暗格。
“藏得挺深。”他冷笑,“可惜,你身上那点血引残气,和这炉药一冲,就跟臭鸡蛋碰上石灰水一样——自己炸了。”
暗格里传来一声闷哼。
接着,是衣服摩擦木板的声音。
墨玄不急,又弹出一粒丹,黄褐色,带着苦香。
“锁言丹,新配方。”他吹了口气,“吃下去,话不会说,屁也不会放。想传讯?等来世。”
丹香一散,暗格里的人直接瘫了。
墨玄走过去,一脚踹开板子。
是个扫院子的老仆,脸色发青,脖子上隐约有红纹,像血管在皮下扭动。
他蹲下,捏开对方嘴,看了看舌根。
“血引种得不深,但够传信。”他掏出匕首,在对方袖口划了一下,“还沾了地牢的灰。去得挺勤啊。”
他收刀,抬头看向窗外。
灵悦已经站在那儿了。
“人留着。”她说。
“废话。”墨玄把锁言丹塞进老仆嘴里,“不让云逸回来,得说我不会办事。”
云逸回到地牢时,苏璃正靠墙喘气。
七根簪,五根还亮,两根断了,断口焦黑。
“眼线动了。”她抬头,“抠了阵眼,想断禁制。”
云逸点头,走到宾客面前。
那人还在昏,但呼吸不稳,胸口起伏像被什么压着。
他伸手按上对方额头,掌心金纹一闪,金光渗进去。
宾客猛地一颤,眼皮跳了两下。
“它醒了。”苏璃突然说,“识海里的东西,刚才想冲出来。”
云逸没答,只把金纹压得更深。
片刻,宾客嘴唇动了。
“钟……响了……”他声音像从井底捞上来,“门……开了……”
苏璃立刻靠近,秘术贴上他手背:“你们怕的不是门开,是门开之后的事,对不对?”
那人瞳孔一缩,冷汗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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