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北口的风里飘来半声铃,断得突兀,像刀割了半截线。
云逸蹲在崖边,手指压着沙地上的金线,一动不动。那声不对——摄魂铃该响三下,清亮钻脑子,可刚才那一下,闷得像是被人捂住嘴,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还带着一股烂肉腐烂的腥气。他没抬头,左耳紧贴沙面,耳骨微微一麻,耳垂上那颗朱砂痣蹭着粗粝的沙粒,震感顺着地面爬上来。三道拖痕从北口方向延伸过来,深浅不一,歪歪扭扭,像是有人被拖着走,鞋底或身体在沙上划出的印子。不像苏璃。她轻得像没踩地,落脚无声,连风都不惊。这痕迹粗重、凌乱,透着一股死气。
不是她。
他嗓音压着沙,低得几乎听不见:“不是她。”右手已经无声滑向腰间,指尖触到玉簪的冰凉。那是他从不离身的东西,半截断簪,簪头刻着旧符,是他唯一能引动残灵根的媒介。
断簪抽出半截,尖朝下,在沙上划出一道逆纹符。这是哑奴教他的“断简引魂术”,以旧物为引,辨魂气真假。符成刹那,掌心一热,金线从皮肉下钻出,顺着沙缝蜿蜒前行,追着那三道拖痕而去。金线触到第一道痕迹的瞬间,光猛地一抖,像被什么东西咬住,倏地熄灭。
有鬼。
他瞳孔一缩,立刻收手,金线缩回掌心,不留痕迹。玉簪塞回袖中,改用剑尖点沙。剑是寒铁铸的,通体无纹,却能在灵力催动下引出金纹。他指尖微动,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灵波荡出去,像蜘蛛探丝,无声无息地扫过沙地。三息之后,东南十丈外,沙地微微鼓起,一道血线渗出,混着腐骨草的腥臭,缓缓扩散。
他起身,脚步轻得像猫,踩在沙上没半点声。绕过去,蹲下,指尖拨开浮沙——一截焦黑的符纸半埋在血泥里,正是蚀灵引。他认得这符,墨玄从不离身。
南边,墨玄靠在断碑后喘气,手里攥着另一张焦黑的蚀灵引,眉头拧成死结。早该把符塞进灵枢石,可过去一看,石头换了。新嵌的那块泛着暗红,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血膜,一鼓一鼓,像在呼吸。他认得——血瞳晶石,魔修用的阴招,一碰就传信,能把灵力波动实时报给幕后之人。
“操。”他低骂一声,把符塞进怀里,压在心口。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混着血丝。他受了伤,内腑被反噬的灵力撕扯,撑不了太久。
灵悦站在南门第三阶阵基前,剑未出鞘,脚边霜气绕成圈,一圈叠一圈,像是无声的计时。她不动,可剑穗上的青玉铃轻轻颤,像是听见了什么别人听不见的声音。
“你再不动,他们该起疑了。”墨玄走过来,声音压进沙里,几乎被风卷走。
“等云逸。”她说,嗓音冷得像冰。
“等不了。”墨玄冷笑,嘴角扯出一丝血沫,“北口没动静,苏璃没回来,咱们不动,反倒像有诈。”
灵悦眼神一冷:“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突然弯腰,一口黑血吐在地上,正好盖住蚀灵引一角,“我撑不住了,只能硬上。”
话没落,一张符纸拍在后背,借衣服遮着,暗中用灵力贴住脊椎。那是他最后的底牌——燃灵符,能短暂激发潜能,代价是透支寿元。
灵悦懂了。
她不再多言,手一抬,剑出三寸,寒气炸开,脚下一震,冰核滑进阵基缝隙。下一瞬,剑光炸裂,第一剑劈下。
轰——
南门左盾应声炸碎,石飞火溅,红光如潮水般往南线涌去,整片阵基嗡嗡震颤,像是被惊醒的巨兽。
“成了。”墨玄咧嘴,抹了把嘴角的血,“他们调兵了。”
风沙深处,云逸已摸到那道血线。他掀开沙堆,苏璃蜷在坑底,右臂齐肩断,断口参差,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撕裂。纱裙撕成条,七根银簪只剩一根插在发间,其余全折了,断簪插在她身侧,像某种警告。她睁着眼,瞳孔散了,嘴微微动,却发不出声。
云逸蹲下,两指探她脉——经脉里一股阴气横冲直撞,混着血露和腐骨草的腥,正往脑子里钻。这是“蚀魂蛊”的征兆,中者神志溃散,魂魄被一点点啃食。
“撑住。”他低声说,扯下衣角按住她断臂止血,左手将玉簪抵在她心口。金纹从掌心爬出,顺着簪子渗进她身体。光一闪,碰上她残存的气息,一段断句猛地钻进他脑子:
“三更……换防……口令‘夜尽天明’……阵眼在……北口地底第三阶……有……蛛网……”
话没说完,她头一歪,昏死过去。
他抱起她,退回崖影。南边的动静他听到了,那边一炸,北口守卫肯定分兵去援。他得进。
可刚靠近北口禁制,金线猛地倒抽,反噬而来。他横剑挡,周身符文乱闪,左耳朱砂痣烫得像要烧起来。残灵根和金纹冲撞,灵力卡在经脉中,符光忽明忽灭,像快断的灯丝。
糟了。
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强行提气,将玉簪碎片塞进禁制裂缝。一瞬间,灵悦的气息顺着残簪钻进经脉,金纹稳了一瞬。那是他们早年定下的灵契,哪怕隔着千里,也能借一丝气息稳住心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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