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手里的符印与半截玉簪死死抵在一起,掌心血肉模糊,可他不敢松一丝力。皮下那道金纹翻腾如沸水,顺着经脉一路向上,沿着脖颈攀爬,所过之处皮肤寸寸崩裂,鲜血顺着锁骨蜿蜒而下,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白烟腾起,像是大地也在痛呼。那股力量蛮横地钻入他的经脉,像有无数钝刀在骨缝间来回拉扯,每一次呼吸都牵动全身剧痛。左耳那颗朱砂痣滚烫如烙铁,灼得他神志恍惚,耳边嗡鸣不绝,仿佛天地都在崩塌。
但他不能退。
头顶那团金纹仍在旋转,如漩涡般将夜无殇的魔气吞入,又狠狠砸回,反压向那六道即将闭合的魔纹。只要再撑片刻——哪怕只多喘一口气,灵悦他们就能多活一会儿。他咬紧牙关,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一股铁锈味,那是血,也是意志。
灵悦跪在冰面边缘,指尖微微抽搐,最后一滴心魔血早已拍入结界,此刻冰层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黑雾从缝隙中渗出,扭曲成童年时那道熟悉的影子——手持长剑,直指她心口。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如电流贯穿脑海,眼前一清。头顶只剩一块青玉铃铛的残片,正剧烈震颤,发出细碎哀鸣。她以最后残存的剑意凝出三把光剑,悬于冰顶,微光忽明忽暗,勉强撑住即将坍塌的屏障。
“十五……糖葫芦……”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还差三串……”
这个念头像一根细线,将她濒临溃散的魂魄一点点拉回。每月十五吃糖葫芦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山脚下那家老摊的酸梅味,她还没尝完。那串糖葫芦的甜酸滋味,像是她与这人间最后的牵连。她不能死在这里,不能让那口没吃到的酸梅味,成为永远的遗憾。
墨玄单膝跪地,九把匕首深深插入阵眼,七把的毒火已熄,余下两把被血线反噬,刀柄剧烈震颤,几欲脱出。他低头盯着酒葫芦底部残留的一点浊液,冷笑一声,忽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最后两把匕首之上。刹那间,浓雾升腾,绿火重燃,幽光映得他脸色惨青。
“血引毒……二十年没用了。”他嗓音沙哑,像是铁锈在喉中摩擦,“装傻装了十几年,疯一回又怎样。”
话音未落,他猛然抬手,一掌拍在阵眼之上,引爆匕首中残存的剧毒。毒雾如蛇般暴起,顺着地脉疾冲而出,三根刚刚接续的血线瞬间被烧断。可反噬也随之而来,经脉仿佛被千条毒藤绞紧,一寸寸撕裂。他咳出一口黑血,右臂青筋暴起,皮肤下浮现出大片紫斑,像是毒已入骨。
苏璃脚踝上的摄魂铃不断震颤,七根银簪断了三根,剩下的四根在她发间剧烈抖动,发出细微的哀鸣。魂网濒临极限,尸傀体内残存的魔识疯狂冲撞她的神识,每一次撞击都像有人用烧红的针,一针针扎进她的脑髓深处。
她缓缓抬手,指尖轻抚发丝,最终停在最旧的那根银簪上。簪尾刻着两个小字——“阿念”,那是她弟弟的小名。记忆如潮水涌来:那夜他高烧不退,小手死死攥着她的手腕,眼里满是恐惧:“姐,别走。”可她还是走了,为了换药,一头扎进合欢宗,换回一包退烧的丹药。可等她回来,人已经凉了。
“姐还能护你一回。”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决绝。手腕一抖,那根刻着“阿念”的银簪被她掷入魂网中心。
簪尖触网的刹那,火光自内而生,血光炸裂,魂网骤然收紧。三具尸傀动作一僵,眼中灰白之色被强行压制。可那根银簪也在光芒中寸寸碎裂,最终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云逸眼角余光瞥见那道血光,心口一紧,瞬间明白苏璃已拼尽全力。喉咙一甜,鲜血涌上,他却硬生生咽了回去。金纹已爬至下巴,再往上,识海必将炸裂。他将玉簪往胸口按得更深,几乎刺入皮肉,靠那点熟悉的气息稳住心神——那是娘留给他的信物,也是他活到现在的唯一念想。
娘死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清晰如昨:“活着,就是反抗。”
他没哭,只是跪在雪地里,看着她闭上双眼。那时他才十岁,冻得浑身发抖,却一声没吭。他在雪中发誓:要活得比谁都久,要让那些踩在他头上的人,亲眼看着他站起来。
现在,他还站着。
腿早已麻木,经脉断得七七八八,金纹像毒蛇,一口口啃噬他的性命。可他没倒。
他忽然将体内功法猛地一拧,从“吞”转为“转”,强行让魔气与金纹在经脉中对冲。刹那间,剧痛如海啸般席卷全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像是要把他碾成齑粉。可他咬牙撑住,任血从七窍渗出,也不松手。
灵悦头上的剑阵光芒忽明忽暗,冰裂已至中央,黑雾再度涌入,那把剑幻影再次浮现,距离她心口仅剩半寸。她猛地抬头,唇齿间鲜血淋漓,却将最后那一丝剑意,狠狠灌入头顶的铃铛残片。
剑阵嗡鸣一声,寒光乍现,如霜刃劈空,幻象应声而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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