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完全亮,灰蒙蒙的云低低压着,让人心里烦闷。营地焦土上的裂缝已经干涸,好似一张缝坏了的嘴,既没吐出什么,也没再吞进什么。
云逸蹲在裂缝旁,手指轻轻触碰着裂缝边缘,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在确认。昨晚那滴血真的不见了,没留下丝毫痕迹,连灵气波动也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有人仔细擦了地板还拖了两遍。
灵悦声音沙哑,好似砂纸摩擦石头,左手不自觉地按住胸口,那里有些发烫,并非心脉疼痛,而是剑穗上的青玉铃铛在发热。“你别靠太近,刚才……它差点把我的魂吸进去。”
她没有说谎。半个时辰前,她想用铃铛共鸣感应符文残留,刚靠近裂缝,铃里那个小“云”字瞬间烫得像烙铁,一股反作用力直冲她的脑袋,差点让她跪了下去。
云逸没说话,将掌心淡金符文贴到她的后颈。这个动作他太过熟练,自己都没意识到这已成为习惯,就像她饿了他递糖葫芦,她冷了他脱外袍,十年来一直如此,无需思考。
墨玄站在五步开外,红衣破了个大洞,露出缠着黑布的腿。他低头看着指尖残留的绿液,皱着眉说:“断灵咒?谁这么闲,给自己家门口贴封条,这不是防敌人,是防狗鼻子啊。”
说完他抬头,发现云逸正盯着他。
“你懂这个?”云逸问道。
“废话,我十二岁就装傻充愣混进仇人府上,不懂这些早被人炖汤了。”墨玄啐了一口,蹲下用匕首挑开裂缝两边的土,“你看这纹路,断得干净利落,连个小血管都没留,是专业人干的。”
灵悦突然抬手捂住左眼,冰蓝瞳光闪了一下便消失了,如同被什么掐灭的火苗。
“我没事,只是……铃铛里的‘云’字还热。”她摇了摇头说。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并非惊讶,而是那种“果然如此”的疲惫。
云逸站起身,拍掉膝盖上的灰:“去藏书阁。”
哑奴在门口等着他们,弯着背,右手的竹简垂在一旁,喉结发亮,好像憋着重要的话。
**区比预想中安静,空气中没有灰尘,只有淡淡的墨香和一丝焦味,和昨晚的灰烬味道一样。
柜子的封印完好,灵力波动稳定,最敏感的探灵符都没有反应。
但云逸一下就看出了不对,书页边缘有细微的焦痕,像是被高温烫了又马上冷却,手法精准,没留下痕迹。
他摸了摸左耳的朱砂痣,那儿有些发烫,并非疼痛,而是一种熟悉的压迫感,就像小时候在藏书阁角落练剑,总感觉背后有人看着他。
“这不是偷,是借。”他说。
墨玄冷笑一声:“借?谁跟魔修签生死契还能活得好?咱们仙门高层有这么会演的人?”
他说完环顾一圈,最后盯着哑奴。
老头喉结动了动,竹简边缘出现一道细金纹,笔锋弯折处,和铃铛里的“云”字一样。
灵悦看到了,没有说话,她知道一说就会打破平衡,理智压制着冲动,怀疑藏在沉默里,谁都不敢先行动。
云逸突然笑了,不是冷笑也不是嘲讽,而是那种“终于找到办法”的轻松。
他走到柜子前,手指轻轻拂过《百毒谱》残卷封面,小声说:“借灵术需要血缘或契约……但还有一种可能。”
墨玄挑了下眉:“哪种?”
“魂契。不是生死契,是执念烙印。比如一个人死了,魂魄不甘心,把记忆刻在东西里,活人碰了就会被牵动。”云逸说着,看向哑奴的竹简。
老头喉结又动了动,这次声音清晰了些,像风穿过枯枝:“三百年前……有个剑仙,为守一部功法,把自己炼成残魂。”
灵悦突然问道:“后来呢?”
“后来?”墨玄嘲笑道,“后来他天天擦书,强迫症晚期,纸歪一点都能气吐血。”
云逸没有笑,反而更加认真:“他为什么选这儿?为什么选你?”
哑奴没有回答,慢慢抬起右手,将竹简按在柜门封印上。
嗡——
一道金光闪过,更亮更短暂。
封印纹路裂开一条缝,不是被强行弄开的,而是自己让出了路。
柜子最底层,一本未曾记录过的薄册子静静地躺着,封皮空白,摸上去有些热,好像刚被人捂过。
灵悦伸手去拿。
云逸立刻抓住她的手腕。
“别急,这东西认主。”他说。
墨玄眯着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云逸低头看着掌心淡金符文,它在跳动,像是在回应着什么,“它在呼唤我。”
灵悦没有挣脱,任由他握着,小声问道:“你是怎么感觉出来的?”
“耳朵。”他指了指左耳的朱砂痣,“从昨晚血珠消失就开始发热。”
墨玄盯着痣看了三秒,突然说道:“操,你这痣不会是导航仪吧?”
灵悦没有笑,靠得更近了些,声音小得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我记得,十岁那年我刻完这个‘云’字,你也摸过这儿。”她指着铃铛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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