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缓缓浸染了天际,将远山近树的轮廓一点点吞噬。
裴炎藏身于一处隐蔽的岩缝深处,四周是嶙峋的怪石和几株在贫瘠土地上顽强生长的枯木,山风凛冽,穿过狭窄的石隙,发出呜呜咽咽的声响,如同冤魂低泣,为这片荒凉之地更添了几分肃杀与孤寂。
他如同最擅长潜伏的猎手,将自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几乎与冰冷的岩石融为一体。
唯有胸腔内那颗心脏,在沉稳而有力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地提醒着他,方才那场与凝神境修士的生死搏杀是何等惊心动魄,而自己此刻还活着,便是最大的幸运。
伤口处传来的阵阵钝痛,如同绵密的针扎,持续刺激着他的神经。
然而,这痛楚并未让他分神或烦躁,反而让他的头脑在极度的疲惫后,变得异常清醒和冷静。
他小心翼翼地运转着体内那并不算磅礴、却经由《锻体衍窍诀》千锤百炼而异常凝练精纯的灵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丝丝地滋养、修复着受损严重的经脉和碎裂的筋骨。
《锻体衍窍诀》带来的远超同阶修士的强悍体魄,在此刻显现出惊人的优势。
他能清晰地内视到,伤口深处的肌肉纤维,正以一种肉眼难察、却真实不虚的速度在微微蠕动、对接、愈合。
再辅以方才吞服的、品质上乘的疗伤丹药所化的精纯药力,原本足以让寻常淬体境修士躺上数月的沉重伤势,竟在短时间内被强行稳定下来,甚至有了肉眼可见的好转迹象,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然而,身体上的痛苦缓解与伤势的好转,并不能完全驱散他心头的沉重阴霾。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出那位赤装老者的身影——那张布满岁月沟壑却目光锐利如鹰隼的脸庞,那身如火般刺目、仿佛能灼伤视线的装束,以及交手时那股如同实质山岳般压来的、属于凝神境修士特有的灵力威压与神识冲击。
“是他,错不了。”裴炎心中暗忖,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刀,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正是上次在荒原之上,被他猝不及防用两枚爆蓬莲子惊退的那个凝神境高手!
一次遭遇或许是巧合,但这接二连三的、时机地点都如此精准的截杀,绝非偶然能够解释。
对方的目标明确无比,就是冲着他裴炎来的!
“看来,上次那两枚莲子,不仅没能让他知难而退,反而像是让这头老狐狸嗅到了不寻常的血腥味,彻底盯上我了。”
裴炎嘴角不禁泛起一丝无奈的苦涩。
他深知修行界“怀璧其罪”的铁律。
一个区区淬体境修士,不仅能越阶击杀对手,还能拿出爆蓬莲子这等即便在凝神境修士眼中也颇为珍稀、威力惊人的大范围杀伤性法器,尤其是上次爆炸所展现出的、远超普通法器的狂暴威力,这如何能不引人怀疑?
如何不让人心生探究与贪婪之念?
这次更是如此,虽然对方没有亲眼目睹他格杀那两名淬体境圆满修士的过程,但方才与这老者的正面交锋,自己展现出的实力与韧性,以及最后两败俱伤的结果,已然将很多事情摆在了明面上。
为了在凝神境手下保命,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倾尽手段,但这无疑是将自己更多的底牌和异常之处,暴露在了这个经验老辣、感知敏锐的对手面前。
这与裴炎一贯奉行并赖以生存的“藏拙低调、降低存在感”的法则,简直是背道而驰,将他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可当时的情形,剑及履及,生死一线,哪有选择的余地?”
裴炎回忆起老者那焚寂剑斩下时,仿佛连灵魂都要被点燃的恐怖威势,依旧心有余悸。
面对一位凝神境修士的正面扑杀,逃命是唯一理性的选择。
而一个淬体境修士想要从盛怒的凝神境手中逃脱,若不倾尽全力,甩出所有压箱底的杀手锏搏出一线生机,恐怕连挣扎的余地都不会有,瞬间便会化为飞灰。
但此刻,情况已然不同。
激烈的搏杀过后,双方两败俱伤,局面陷入了短暂的僵持。裴炎缓缓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那远比普通淬体境修士雄浑数倍的气血在奔腾,以及经过无数次捶打而坚韧无比的体魄所带来的力量感。
经过《锻体衍窍诀》对周身细微窍穴的极致锤炼,以及无数次险死还生的残酷磨砺,他如今距离那真正的凝神之境,看似只差那临门一脚的突破,实则其根基之扎实、底蕴之深厚,在某些方面,与初入凝神境的修士相比,差距并非遥不可及。
“方才搏命,我虽落下风,伤势沉重,但他也绝不好受!”
裴炎眼中闪过一丝冷静分析后的厉光。
他清晰地记得,在最后关头,自己不惜以右肩重创为代价,那凝聚了全身气血、法力与意志的一击,结结实实地印在了老者左肩胛之下。
老者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以及那骤然紊乱、后继乏力的气息,都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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