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黑木森林深处这方与世隔绝的树洞内,仿佛失去了流逝的意义。
日升月落被厚重的林冠与发光的苔藓所取代,唯有那每三日一次、精准袭来的灵魂刺痛,以及随之而来不得不前往黑松杉下接受“施舍”的屈辱流程,在清晰地标记着时间的刻度。
自那日与树人长老短暂交锋并被宣判“留下赎罪”后,裴炎再未见过那位森林主宰的身影。
一切正如赵曲和林威所言,他们这些被种下禁制的“囚徒”,如同被散养的牲畜,被扔在这片有限的区域内,自生自灭,自给自足(如果整理苔藓也算的话)。
偶尔有木魅返回树洞,它们或是带回一些散发着精纯木灵之气的矿石或奇异树脂,或是自身带着些许损伤,沉默地融入洞壁的阴影或前往深处休憩,对裴炎这个新来的“同类”并无过多关注,仿佛他本就该存在于此。
裴炎利用这段时间,将树人长老默许他们活动的区域仔细勘探了数遍。
除了那棵作为生命线的巨大黑松杉,以及洞壁各处生长的一些低阶灵苔、发光菌类外,触目所及皆是虬结的古木根须、坚硬的木质地面和潮湿的空气。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树根内部迷宫,广阔却贫瘠,除了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木灵之气,再也找不到任何显眼的、可能蕴含机遇或是危险的特殊之地。
然而,裴炎内心深处始终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觉。
他绝不相信,对方会对他这个新来的、且身怀“挖掘玉髓藤”前科的人类修士如此放心。
尽管有那神识禁制作为最终的控制手段,但放任不管,不加以监视?这不符合常理。
他总感觉,在那些幽暗的角落,在那些仿佛天然形成的木质纹理背后,有一双双无形的眼睛,在冷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是一种源于求生本能的直觉,尤其是在他尚未完全“驯服”的初期。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裴炎表现得异常“安分”。
他没有像赵曲和林威那样,给自己找些整理灵苔、仿佛在“工作”的活儿来麻痹自己,也没有试图与那几只被禁锢的异兽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他只是每日里无所事事地在允许的范围内“闲逛”,眼神空洞,表情麻木,偶尔会对着某个方向发很久的呆,活脱脱一个正在被漫长囚禁生涯逐渐消磨意志、走向认命之路的囚徒形象。
他按时前往黑松杉下,吞咽那滴维系“正常”的凝露,动作机械,眼神里不再有最初的不甘与挣扎,只剩下一种逆来顺受的沉寂。
他甚至刻意减少了与赵、林二人的交流,仿佛不愿再触及那些令人绝望的话题。
他就这样,如同行尸走肉般,度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个月里,他暗中留意着那无处不在的“被监视感”。
起初,这种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清晰而持久。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在他表现出彻底的“认命”姿态后,这种感觉开始逐渐减弱,变得时断时续,最终,在最近这几天,几乎完全消失了。
“看来……对方终于认为我已经被‘驯化’,不再需要额外的关注了。”
裴炎心中冷笑。这正是他等待的时机!
他表面上如同死水般的平静下,一直汹涌着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一个关乎他能否挣脱这绝望枷锁的大胆猜想!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受窥探的环境来验证它。
而这个地方,在他日复一日的“闲逛”中,早已找到。
那是在树洞大厅边缘,一个极其偏僻的凹陷处。
这里光线尤其昏暗,连发光的苔藓都生长得稀稀拉拉,背后是无数粗壮树根交织成的、密不透风的壁垒,前方则有一块天然形成的、扭曲的木质屏障,恰好挡住了大部分来自大厅方向的视线。
更重要的是,当他身处此地时,通过与灵芪貂那敏锐无比的灵魂感知反复确认,小家伙反馈回来的是一种罕见的“安宁”与“隔绝”感。
灵芪貂的天赋灵觉对恶意和窥探极其敏感,它的确认,让裴炎对此地的安全性多了七八分把握。
这一天,恰是裴炎又一次“领取”凝露之后。
他如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地吞咽下那滴淡琥珀色的液珠,感受着识海中那绿色异物的迅速平复,然后迈着看似慵懒实则警惕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踱向了那个隐秘的角落。
踏入凹陷处的阴影中,那股被隔绝的感觉愈发明显。
他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树根壁垒,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将自身感知提升到极致,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仔细倾听着周遭的一切动静。
只有树洞深处隐约传来的、赵曲或林威整理物品的细微摩擦声,以及远处某只异兽沉睡时平稳的呼吸声。
除此之外,一片死寂。那种曾被灵芪貂确认过的“安宁”感依旧存在。
时间一点点过去,裴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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