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从地道深处传来,整齐划一。
陈砚抬手,止住身后队伍。他站在阶梯中段,火光映在脸上,影子投在石壁上拉得细长。章邯紧随其后,甲胄未卸,右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不是我们的人。”章邯低声道。
陈砚不答,只将竹简夹入腋下,抽出铁片匕首握在手中。云姜已退至侧后方,听诊器贴着墙缝,指尖轻颤。
前方十步,第一排铁靴踏地声停住。一道黑影出现在转角,披玄鸟纹大氅,肩宽背阔,手中长戟斜指地面。
“陈砚。”那人开口,声音如裂石,“你藏得够深。”
陈砚眯眼。火光照清来人面容——眉骨高耸,鼻梁笔直,左颊一道旧疤自耳根延伸至嘴角。正是项羽。
“你不该来。”陈砚说。
“我为何不该?”项羽向前一步,戟尖挑起一缕火星,“巨鹿战场是你秦军埋骨之地,如今你却在校场练新兵,用连弩当玩具?”
陈砚不动:“那校场也是你送死的好地方。”
项羽仰头大笑,声震四壁。笑声未落,他猛然抬手,身后骑兵齐齐抽刀。三百骑压进通道,马蹄踏地,尘土飞扬。
章邯横身挡在陈砚前:“退路已封,不能放他们出去。”
“不必放。”陈砚收回匕首,从怀中取出一枚铜哨,吹了一声短音。
哨声穿廊而过,远处校场方向立刻响起鼓声三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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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巨鹿校场,黄沙铺地,旗杆林立。新兵列阵于北侧,三百人持改良诸葛连弩,分前三排蹲、跪、立三式,箭矢上弦,静候指令。
陈砚登上高台时,天刚破晓。他换了一身轻甲,外罩玄色深衣,袖口束紧。竹简摊在案上,上面画着弩阵布位图。浑天仪推演的数据已被他拆解成七条口令,昨夜已传至各队队长。
章邯骑惊鸿巡视阵前,见陈砚登台,策马靠近:“探子回报,楚骑正从东南逼近,约三百骑,领头者正是项羽。”
陈砚点头:“按计划布防。”
“他若冲阵,新兵未必能稳住。”
“他们不需要打赢,只需要射准。”
话音落下,远方烟尘腾起。马蹄声由远及近,大地微震。
校场南门豁然洞开,一骑率先冲入,黑色战马戴青铜面具,背上 rider 披玄鸟纹大氅,手持盘龙戟,直扑中军高台。
正是项羽。
他速度极快,转瞬已至百步内。身后骑兵呈扇形展开,意图包抄。
陈砚抬手,铜哨再响,一声长音。
鼓声骤停。
随即,鸣金一次。
前排弩手蹲身,箭矢平举,对准马腿。
金声再响。
中排跪射,箭指骑士关节。
第三声金鸣。
后排立射,箭锋直指面门。
三排弩机同时激发,箭雨倾泻而出。
楚骑前锋尚未反应,已有十余匹战马前膝中箭,惨嘶倒地。 riders 翻滚落地,被后续马蹄踩踏,当场毙命。
项羽猛拉缰绳,乌骓人立而起,避过第一波箭雨。但他身后阵型已乱,冲锋之势被打断。
章邯在阵侧下令:“第二轮,集火主将!”
十架连弩迅速调转方向,全部锁定项羽。
箭矢尾部刻有细小印痕,是赵高私印的倒模。这批弩机本应由少府监统一验收,如今却出现在前线,说明监造系统早已被渗透。
陈砚看在眼里,记在竹简边角。
第二波箭雨袭来时,项羽挥戟格挡,击落数支。但箭矢密集,仍有一支穿透护甲,擦过右臂。鲜血顺肘滴落。
更致命的是乌骓马。一箭命中左侧 flank,深入寸许。战马悲鸣,前腿一软,跪倒在地。
项羽被甩出两丈远,盘龙戟脱手飞出,插在沙地中颤动不止。
他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忽然笑了。
笑声越来越大,竟盖过战场喧嚣。
他撑地起身,抹去脸上血迹,走回戟旁,拔出,扛在肩上。目光直视高台上的陈砚。
“好弩阵。”他说,“三叠轮射,无间断发箭。你这新兵,比当年王翦的边军还狠。”
陈砚站在高台,未动。
“你以为这就赢了?”项羽翻身上马,虽乌骓带伤,仍强行控缰,“今日我败,是因为我轻敌。明日我带三万楚军来,踏平你这校场!”
陈砚终于开口:“你带三十万来,我也只需三千弩手。”
“那你等着。”项羽勒马回身,举起盘龙戟,“下次见面,我不杀卒,只取你头。”
他调转马头,挥手示意残部后撤。剩余百余骑收拢阵型,退出校场。
风卷黄沙,掠过残旗。
陈砚低头看竹简,写下“弩机刻痕一致”七字。他合上简册,放入袖中。
章邯策马上台前:“要不要追?”
“不必。”陈砚说,“他不会逃,只会回去练兵。我们现在追,反而暴露虚实。”
“可他已知我们用连弩。”
“他知道的,只是我想让他知道的。”陈砚望向南方烟尘散尽处,“我让他受挫,却不让他溃败。他越觉得能赢,就越会孤军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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