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盏孔明灯升到半空时,陈砚已经站在长城军团大营的高台上。
风从北面吹来,带着沙粒打在脸上。他没抬手挡,只是将浑天仪放在案上,手指轻轻压住竹简边缘。昨夜城楼上的推演已成定局,三十六盏灯不是信号,是倒计时。现在,时间到了。
三百名死士被押到刑场,跪成三排。影密卫上前,一把扯开他们衣领。裸露的后颈上,火焰状的烙印清晰可见,边缘焦黑,像是用烧红的铁条直接按下去的。
台下将士一片哗然。
章邯迈步上前,伸手摸过其中一人的烙印。他的指腹在疤痕边缘停了两息,转身对陈砚点头:“和赵高府私兵印记一致。”
陈砚没说话。他抬起手,袖中铁片滑入掌心,轻轻敲了三下案几。这个动作落在军中老将眼里,成了开战的鼓点。
“此三百人,”章邯声音沉稳,“皆由司马欣以退役名册掩护,编入边军粮道、传令驿站、器械库守卫。每人每月领双饷,暗受赵高调遣。”
台下有人低声议论。几个校尉交换眼神,显然还不信。
陈砚开口:“带口供。”
影密卫呈上三卷竹简。他翻开第一卷,念出第一条记录:“甲部百夫长李冲,于去年冬月接收密令,负责在胡亥生辰当日,于九门粮仓纵火。”
第二卷:“乙队弩手七人,兵器库试射后未归建制,实则转入地道待命。”
第三卷末尾写着:“所有行动,统归‘西井’调度。”
台下安静下来。
陈砚合上竹简,抬头看向远方。咸阳方向有烟尘扬起,是影密卫回报的讯号——赵高府西院那口废井,已被玄甲军团团围住。
他知道,对方还没察觉。
行刑令下达前一刻,死士中最前一人突然暴起。他挣脱束缚,袖中短刀直扑高台。另两人原地跃起,竟是行刑手装扮,手中斩首刀不砍囚犯,反倒横劈向陈砚所在位置。
三角夹击,快如闪电。
百夫长就在台侧。他没等命令,整个人撞向陈砚,肩背硬生生接下那一刀。刀尖穿透皮肉,血喷出来,溅在陈砚的冕服下摆。
“护驾!”百夫长吼了一声,声音撕裂。
章邯已拔剑。
断岳出鞘,寒光一闪,第一人咽喉断裂,扑倒在地。第二人刚举刀,手腕已被斩断,武器落地。第三人试图后退,章邯一步追上,剑锋自颈侧切入,直没至柄。
三人倒下时,脸还未曾显露。
章邯亲自蹲下,撕开他们衣领。同样的火焰烙印,一个不少。
他站起身,把剑插回鞘中,声音冷得像铁:“赵高用人,只敢用怕死的。这些人不是死士,是弃子。”
台下将士无人再语。
陈砚低头看百夫长。那人被两名士兵架着往后拖,胸前染红一片。他咬着牙,还在挣扎着回头,似乎想确认陈砚是否安全。
这人陈砚记得。去年推行军屯,他带头签下分田文书,说愿意为新制流尽最后一滴血。那时他胸前就有一块胎记,形状像碎石溅落。
现在那块胎记被血浸透了。
陈砚转头对影密卫下令:“验伤时取他衣物,送云姜处比对毒素残留。”
云姜虽不在场,但她配的药粉早已分发下去。只要接触过赵高密室里的油料或毒剂,布料就会泛出微黄。这种反应不会立刻显现,需静置两个时辰才会变色。
这意味着,即便刺客换过衣服,也逃不过追查。
章邯走到浑天仪前:“要投影吗?”
陈砚点头。
竹简插入底座,齿轮转动,光影升起。空中浮现出三条线:一条从少府监地下水道延伸而出,一条指向兵器库熔炉区,第三条来自赵高府西院废井。三线交汇,终点正是此刻脚下的刑场。
“这不是刺杀。”陈砚指着投影,“是渗透。他们吃的粮,走的路,领的令,全都绕不开这张网。”
他顿了顿:“三百人只是冰面。下面还有多少,谁也说不清。但今天之后,没人能再装不知道。”
台下一名老将上前:“陛下,若无文书铁证,仅凭口供与烙印,恐难定罪。”
陈砚没反驳。他从案下取出一块铜牌,递给章邯:“打开地窖。”
章邯接过,走向刑场东侧。那里有一扇铁门,通向旧日储冰的地窖。他亲自拉开门栓,命人抬出三口木箱。
箱子打开,全是竹简。
“这是过去半年,赵高府送往各军营的调令副本。”陈砚说,“每一道都盖着少府监印,但笔迹出自同一人之手。而签发时间,多在寅时三刻——正是赵高批阅奏折的时辰。”
老将走上前翻看,脸色渐变。
其中一道调令写着:“调甲字营三十人,驻守渭北粮道。”可甲字营根本没有这支队伍。另一份记录显示,这些人实际被编入“夜巡队”,夜间出入皇城禁地。
“他们用假编制吃空饷。”章邯补充,“再把钱转去赵高私库。”
陈砚扫视全场:“从今日起,凡军中编制不符、口令错漏、交接不清者,一律停职待查。影密卫与玄甲军联合清点,逐营登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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