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振鸣持续不断,像是某种机关在深处苏醒。陈砚站在水道入口前,指尖触到石壁微颤,水流自脚下疾掠而过,带着一股金属腥气。他未回头,只低声下令:“熄灯。”
火把逐一熄灭,黑暗中仅余浑天仪底座散发的幽光,映出前方通道轮廓。云姜紧随其后,药囊轻贴腰侧,听诊器已取出,贴于掌心。韩谈率亲卫散开两翼,脚步无声,刀柄扣牢。
“这水速不对。”云姜忽然开口,“自然支流不会形成环流涡旋,除非有动力源在牵引。”
陈砚点头,目光落在壁面。湿滑青石上刻着几道浅痕,非刀斧所凿,而是长期摩擦所致。他俯身细看,认出一组残缺星图——角、亢、氐三宿排列成弧,与冷宫废井内壁纹路一致。
“墨家标记。”他说,“这条道,通向他们自己的网络。”
众人继续前行,约半刻钟后,通道骤然开阔。一扇巨门横亘眼前,青铜铸就,高逾三丈,表面覆满齿轮咬合结构,中心嵌着双鱼衔尾图腾,鱼眼处空缺两枚铜钉。
云姜上前,从发间取下银簪,又自药箱暗格取出三枚青铜齿轮。她将齿轮依次嵌入图腾凹槽,按逆时针方向旋转。机关嗡鸣响起,齿轮逐层咬合,带动整座门体缓缓下沉。水汽翻涌而出,夹杂着陈年尘灰的气息。
门后深渊无底,阶梯盘旋向下,两侧岩壁镶嵌陨铁片,反射出冷光。陈砚率先迈步,足音被深穴吞噬。行至中途,云姜忽然驻足,听诊器贴上岩壁。
“有震动。”她低声道,“周期性,每十八息一次,频率与骊山陵墓那块陨石碎片相同。”
陈砚停下脚步,袖中竹片匕首微动。他想起那日胎记发热的异样,当时投影星图竟与北斗天枢共鸣。若此地真藏墨家遗物,或许并非单纯兵器,而是更远大的造物。
阶梯尽头是一处巨大穹厅。中央悬空浮着一具青铜巨舰,长三十丈,形如方舟,周身缠绕水银河流,底部六根陨铁柱直贯地脉。舰首铭文清晰可见:“天志载舟,以渡大劫”。
“没有门。”韩谈低声说,“也没有接入口。”
陈砚绕行半周,目光锁定舰顶一处圆形凹槽,直径约尺许,边缘刻有十二辰位符号。他看向云姜。
她沉默片刻,将银簪插入凹槽,顺时针转三周,再逆时针一周。机关轻响,舰顶开启,升起一座青铜平台,其上浮现立体星图,覆盖整个穹顶。
图像不止中原疆域,西至葱岭,南达南海,北抵极寒之地,东临浩渺大洋,俨然一幅前所未见的全球舆图。陈砚后背胎记突然灼热,光芒自皮肤透出,与投影中北斗天枢位交汇,空中浮现八字古篆:“方舟可航四海”。
云姜瞳孔微缩,迅速收回银簪。她低头查看药囊夹层,取出一片薄竹片,上面记录着历年陨石辐射波动曲线。此刻数值正剧烈跳动,与方舟内部震频完全同步。
“这不是战船。”她声音压低,“是迁徙装置。它能感应地脉变动,择时启航。”
陈砚未答,脑中已推演数轮。若墨家早知秦将倾覆,预设退路,为何不早启?若为避乱世,又为何选址咸阳地底?他抬手轻抚方舟外壳,触感冰凉,却隐隐传来脉动,仿佛内有生命。
“封锁四周。”他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控制台。”
话音未落,侧廊传来脚步声。赵高缓步走出,月白深衣未沾尘灰,九节玉带钩整齐如初。他手中握着半块玉珏,边缘参差,似曾断裂。
“胶西王好运气。”他声音平稳,“竟先我一步寻得吕相国遗物。”
陈砚未动,“你说这是吕不韦之物?”
“当然。”赵高举起玉珏,“另一半在我手中,合则机关全开,分则永封。此舟乃为真正继承者所留,唯有吕氏血脉方可驾驭。”
云姜冷笑:“你姓赵,不姓吕。”
赵高不怒,反笑,“血脉可继,志业可承。我虽非亲子,却是他唯一传人。”说着,他袖中飞出十余只机械鸟,铁翼展开,直扑控制台。
陈砚不动,只抬手轻叩案几三下。
埋伏已久的章邯自另一侧跃出,断岳剑出鞘,剑锋划过空中,精准斩断机械鸟连接主控的铜链。铁翼纷落,坠地时仍试图爬行,却被章邯一脚踩碎核心齿轮。
赵高脸色不变,退后两步,“你们以为掌控了这里?可知道这舟为何沉眠千年?”
“因为它等的不是权臣,不是帝王。”他盯着陈砚,“是能渡劫之人。”
陈砚终于开口:“那你为何不敢碰它?”
赵高一顿。
“你手里那半块玉珏,从未真正激活过任何机关。你只是听说它的存在,便想据为己有。”
赵高眼神微闪,指甲掐入掌心。
陈砚转向章邯,“劈开控制台。”
章邯点头,运力于臂,断岳剑高举,猛然劈下。青铜外壳崩裂,火花四溅,露出内壁刻痕——四字深凿,笔力雄浑:
**破釜沉舟**
云姜呼吸一滞。她认得这字体,与项羽乌骓马鞍上的刻字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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