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沪,皇浦区。
一栋临街的二层小楼毫不起眼地挤在街坊里弄之中。
一层开着家裁缝铺和杂货店,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沿着外侧一道狭窄陡峭的木梯上去,才是住人的地方。这栋小楼属于一个普通的七口之家,两家店都是自家开的,所以在普通人里算是富足。
老板以前是当兵的,回来就全款买下了这栋小楼,和妻子以及岳父岳母养着三个孩子,生活过得幸福美满,是街道里的模范家庭。
暮色渐沉,一辆半旧的自行车停在了裁缝铺门口。
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下了车,左右看了看,便熟门熟路地拐进了旁边的杂货铺。
铺子里,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货架上摆着琳琅满目的日用品。一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正站在柜台后,低着头,用一块软布仔细地擦拭着玻璃柜台。他身材精悍,寸头,穿着普通的蓝色工装,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臂线条结实,手掌宽厚,指节粗大,但擦拭的动作却异常稳定和轻柔。
听到门响,他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却异常平静的脸,眼神温和,甚至带着点小生意人常见的、略带讨好的笑意。任谁看去,这都是一个为了家庭辛勤劳作、和气生财的普通店主。
但当他看到来人是周维伟的秘书金南书后,表情一愣,神色整个冷了下来,他立刻警觉的向四周看了一圈,发现没人后,马上带着金南书走到了杂货铺的里间,关上门。
里间是堆放杂货的仓库,空间狭小,空气中弥漫着肥皂、粮油和尘埃混合的气味,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微弱的天光。
门一关上,牧田脸上那副和气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沉静,眼神锐利如鹰,整个人的气质骤然变得冷硬,与刚才在外间判若两人。
“金秘书,是家主有什么吩咐?”牧田的声音也低沉下来,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直接切入正题。他知道,每次金秘书上门来都没有小事。
金南书推了推眼镜,脸上惯有的温和也收敛起来,神色凝重。他没有寒暄,从中山装内侧口袋取出那个没有标记的牛皮纸信封,郑重地递了过去。
“牧田,周先生遇到了大麻烦。”
金南书的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有人要断了周家的根,现在,需要你出手,清除这个祸患。”
牧田接过信封,指尖触碰到那特殊的纸张质地,心头微微一沉。这种信封,他只见过一次,那是许多年前,周老爷子还在时,处理最棘手、最隐秘、最阴私的事情才会动用。
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捏在手里,目光平静地看着金南书:“目标是谁?”
金南书嘴唇抿紧,吐出了那个如今在上沪滩如雷贯耳,也让周维伟恨之入骨的名字:
“林天强。”
仓库内陷入了一片死寂。窗外的市井喧闹被隔绝,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牧田的眼皮几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林天强,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报纸上、街谈巷议中,这个人风头正劲,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沪新晋的商界巨擘。他没想到,周维伟竟然会动用自己这把埋藏最深的刀,去对付这样一个目标。
现在不比以前,现在这样的人被狙杀,引起的震动恐怕让他没有机会逃离,即便不被警方抓住,这样的人如果死在自己手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找他来拼命。
所以这种刺杀其实就是在换命,用他这条不值钱的命,去换更值钱的命,这就是死士的意义。
动用他,这意味着,双方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而周维伟,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用最后手段的地步。
“资料在里面。”金南书指了指他手中的信封:“周先生的意思,要快,要干净,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你应该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
牧田沉默着,他听懂了金秘书的意思,不能留下任何痕迹就是要求自己这条线也要被抹除掉。
他缓缓拆开信封,里面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几**天强在不同场合的照片,以及一张写着几个简短地址和习惯行程的纸条。信息简洁,却足够致命。
他仔细地看着照片上那个年轻、自信、眼神锐利的男人,仿佛要将他的样貌刻进骨子里。看了足足一分钟,他才将照片和纸条重新塞回信封,揣进了自己的裤兜。
“我知道了。”
他抬起头,看向金南书,眼神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的状态,只有深处一丝冰冷的杀意悄然凝聚,“告诉周先生,牧田明白了。”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讨价还价,甚至没有多余的问题,他是周家养了多年的死士,如今家人的生活都是这么换来的,他自然清楚。
金南书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稍定,但同时也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提醒道:“这次还有白家人在行动,你可以不先出手,他们失败了你再出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轻轻拉开里间的门,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外间杂货铺的昏黄光线下,随后离开了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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