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被奶娘小心翼翼地抱到盆边。皇帝走了过去,低头静静地看着襁褓里的婴儿。
那孩子眼睛紧闭,小脸依旧皱巴巴红扑扑的,看不出什么龙章凤姿。
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皇帝看了约莫几息时间,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看不出喜爱,也看不出厌弃,只有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他伸出手,旁边侍立的掌事太监梁德安立刻捧上一个紫檀木托盘,里面放着一枚精巧的金如意锁片。
“赏。”皇帝的声音低沉而平淡,听不出情绪。
梁德安立刻将托盘递到奶娘跟前。
接着,皇帝的目光转向床榻这边,隔着纱幔和屏风看向如意:“贵妃辛苦了。身子可好些了?”
如意努力让自己虚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还带着一丝得体的恭敬和感恩:“谢陛下关怀。妾身好多了,有劳陛下挂心。”
嗯,好生将养。”皇帝点点头,言简意赅。
他似乎觉得该做的场面功夫已毕,目光在殿内再次扫了一圈,淡淡丢下一句:“朕前朝还有政务,先回去了。”
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只在走出门的刹那,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啼哭了一声便安静下来的婴儿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一如他来时的从容。
殿内众人慌忙行礼恭送,空气却在他离开后骤然松弛,随即又变得更为微妙和复杂。
皇帝这匆匆一瞥、寥寥数语、漠然的赏赐和离去的背影。
已经足够清晰地昭告了整个后宫:他对这位皇长子,没有欣喜,没有重视,只有作为礼法象征必须存在的一点责任。
而对其生母沈贵妃的厌弃,更是毫不掩饰。皇长子这个身份,也没能让贵妃母凭子贵。
殿内众人开始互相对视,用眼神传达着彼此的看法。
气氛一时之间微妙不已。
但床上的如意却松了一口气。
不重视好呀,这样,孩子也能少些人关注,少些是非。
张嬷嬷面无表情地继续主持仪式。
奶娘将那块御赐的金如意锁片在孩子耳边碰了碰,随后放入水中祈福。孩子被浸入温水,象征性地洗了几把,哭声重新响起,在空旷了许多的殿内显得格外孤寂。
随着孩子的啼哭声,添盆仪式开始。
那些低位妃嫔和宗亲女眷们依照品级次序上前,将带来的金银锞子、玉器首饰、或小件的金玉玩具放入盆边的一只银盘里。
每一个上前添盆的人,表情都颇值得玩味:有谨慎的、有同情的、有好奇的、也有藏不住幸灾乐祸的。
气氛沉闷,全然不似一个皇子洗三该有的热烈喜庆。
如意隔着纱幔,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后宫之中不得宠的妃子,哪怕是贵妃,又如何呢?
而在现场的沈夫人面色难看,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只是想到昨天女儿的千叮咛万嘱咐,她只能捏紧了拳头,把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洗三仪式很快就在这份压抑中草草结束。
张嬷嬷最后带着众人行过礼,便毫不耽搁地率领宫人退了出去。
那些观礼的宾客也如蒙大赦般,飞快地告辞离开。
喧闹一时的景阳宫正殿,如同被潮水冲刷后的沙滩,迅速恢复了死寂。
唯有那个刚刚接受了命运第一次洗礼的婴儿,在奶娘怀里安安心心的地睡着了。
宫人们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殿内一片狼藉。
等都收拾好,看着垂头耷脑的宫人们,如意让春兰和夏荷上前:
“今天是大皇子的好日子,咱们宫里的,这个月多发一个月的月银!让大家都一块乐乐!”
两人本来还有些忐忑,一听这话顿时都惊喜不已,“多谢主子!”
如意摆了摆手,“去吧,都开心点!你们主子还在呢,天塌不了!”
两人顿时眼眶泛红,有些哽咽的道:“是,主子说的是!”
两人都是原主从家里带到宫里的,最是忠心不二,她们这两天可没少为主子担心以后的生活。
此时听到主子这样说,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以后,但都放松了不少。
等两人离开后,沈夫人这才上前,问:“你钱还够吗?等我下次来了再多给你带点!”
沈夫人娘家是经商的,家资丰厚。再加上当时是高攀了如意的爹,所以嫁妆非常多。
婚后,沈夫人知道自己不会做生意,干脆听丈夫的话,把银钱都拿出去入股了。
她以前丈夫是三品官,后来女儿又是贵妃。所以一直也没人敢糊弄她的钱,每个月都有大笔进账。
如意摇了摇头,“不用了,娘!我有以前得宠时候的赏赐,还有进宫时候您给准备的东西,现在是不缺钱的。”
这也是实话,原身的爹沈从简,因为是寒门出身,所以深知钱的重要性。
所以考中进士后,他在一堆想要结亲的人里边选了个最有钱的。
当然,据沈夫人说,还有她的脸的原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