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在火把跳动的光芒下,龙纹栩栩如生。他发了一会儿呆,直到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猛地打了个冷战,才从那种恍惚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文安看着宇文秋的尸体,叹了口气,不能就这样让他暴尸荒野。文安想把他背进相对干净肃穆的祠堂里。他尝试着去搬动老人的身体,但这具孱弱的躯体实在太过瘦弱,试了几次,累得气喘吁吁,也无法将老人背起,甚至连拖动都显得十分困难。
文安叹了口气,放弃了。想了想,他走到那个死去的“贼人头目”身边,忍着不适,从那具尸体旁的泥土里,捡起一把看起来还算完好的短刀。然后回到宇文秋身边,选了一处相对松软、没有被血迹大面积浸染的土地,开始用短刀艰难地挖掘起来。
他需要为这位名义上的爷爷,挖一个简单的墓穴。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文安没有什么宏伟的想法,只是觉得,不能让这位名义上的爷爷暴尸荒野,任由风吹雨打或者野兽啃噬。这大概是他能为这个刚刚“认识”、并赋予他沉重身份的老人,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挖掘的过程缓慢而痛苦。手臂很快就开始酸麻,汗水浸湿了那件单薄的麻衣,粘在皮肤上。文安停下来喘息了好几次,感觉自己肺部的功能似乎也跟这身体一样孱弱。
刨了大概两三个小时,才勉强挖出一个约一米宽、两米长、半米深的浅坑。这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一旁,胸口剧烈起伏,看着那个粗糙的土坑,心里没有任何成就感,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荒谬感。
躺在地上休息了半晌,感觉恢复了一丝微薄的力气后,文安才挣扎着起身,小心翼翼地将宇文秋的遗体拖入坑中。
过程并不轻松,老人的身体比他想象得要沉。文安尽量避免去看那张失去生气的脸和胸口的短刀,只是机械地完成着掩埋的动作。
一捧捧泥土覆盖上去,逐渐掩去了那身染血的麻衣,掩去了那张布满悲怆与皱纹的脸。不久,地上隆起了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坟包。
文安站在坟前,看着这个新鲜出炉的土堆,沉默了片刻。他不太习惯这种需要表达情感的场合,尤其是对着一个“陌生人”的坟墓。但他觉得,似乎应该说点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因为疲惫和缺水而有些沙哑:“人死如灯灭,你……你这下也算是解脱了。”
文安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对某种无形的存在坦白,“我……其实并不是你的孙子宇文安。我叫文安,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占据了他的身体。”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瘦小,沾满泥土。“让你入土为安,算是我……借用这身体的一点回报,也算是为你送终了。你交代的那些话,我会记住的。”他指的是隐藏身份、提防杨氏以及藏宝图的事情。
“不过,”文安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疏离的坦诚,“我大概不会去做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你们宇文氏和杨氏之间的恩怨,对我来说太遥远,也太沉重了。我不想理会,也理会不了。”
文安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废墟中依然清晰。“我现在只想活下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活到死为止。就这样。”
说完这些,他对着坟包,算不上恭敬,但也不算敷衍地拜了三拜。仪式完成后,他心里那点因为“占用身份”和“受人之托”而产生的微弱负担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文安直起身,目光投向远处那个盗墓贼首领倒毙的地方。本来想着顺便把那边也处理一下,但看了看自己几乎抬不起来的手臂,以及那把已经有些卷刃的短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实在是没力气了,等明天再说吧。
文安想起以前似乎有人说他的心是关着的,别人很难靠近。他不记得是谁说的了,可能是在某个短暂的、试图融入群体的尝试失败后得到的评价。
他觉得这评价挺准确。他习惯了一个人,不麻烦别人,也不想被别人麻烦。他像个世界的旁观者,一个过客,从出生到死亡,悄无声息。
现在,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古老、更危险的世界,但他依然只想做个过客,一个来自一千多年后的、小心翼翼的客人。
回到相对安全的墓室前厅,那个被他当作食堂的大房间,文安感觉身心俱疲。灵魂或许还能撑住,但这具年幼的身体已经发出了强烈的抗议。一阵难以抗拒的倦意如同潮水般涌来,他几乎站立不稳。
文安拖着步子走进书房,找了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书桌,也顾不上太多,直接躺了上去。坚硬的桌面硌得他骨头生疼,但极度的疲惫还是迅速将他拖入了睡眠。
这一觉睡得极其漫长,并且光怪陆离。
梦境杂乱无章地交织在一起:一会儿是他或者说原主宇文安被人死死按在冰冷的溪水里挣扎,窒息感无比真实;一会儿他又变回那个现代的古建维修工,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测量着斗拱的尺寸;转眼间,他又手持利刃,变成了一个悲愤的族长,与面目模糊的盗墓贼在昏暗的甬道里厮杀,鲜血飞溅;还有老人教他读书识字的场景……
虽然梦境内容惊险刺激,但文安在睡眠中的身体却异常安稳,甚至连翻身都很少。他的潜意识仿佛一个冷静的影院观众,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些“电影”片段上演,情绪并无太大波动。于他而言,这些更像是别人的故事,他暂时还无法完全代入。
不知过了多久,文安猛地醒了过来。不是自然醒,而是被一种强烈的、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硬生生拽醒的。胃里空得发慌,甚至有些抽搐。
他急匆匆地来到饭堂,也顾不上饭菜早已凉透,甚至有些变质,直接端起碗,连吃了七八碗那带着霉味的粟米稀饭,直到感觉胃袋被实实在在的食物填满,那股令人心慌的饥饿感才被压下去。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感觉丢失的“魂魄”似乎又回来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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