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前溪》终章。
安丘杨家的堂屋,槐花香悠悠飘荡。
杨妻手微微颤抖,将双喜剪纸仔细贴在窗棂上,窗缝钻进来的风,轻轻撩动着她鬓角的白发。
承安身着簇新的青布长衫,腰间那枚“承义”玉佩,已由妈妈重新穿绳。
绳尾,系着小满精心绣制的平安结。
“哥,新嫂子可是绣坊里,最会绣‘并蒂莲’的姑娘。”
小满踮起脚尖,细心地替哥哥整理衣襟,发间的野菊,已换成喜庆的红绒花。
“昨夜我梦见胡小仙,用狐狸毛变出了十箱聘礼呢!”
话音刚落,柴门“吱呀”一声响,丁前溪提着酒葫芦,身后跟着胡小仙,怀里抱着半人高的锦盒。
“瞧瞧这是谁来啦?”
丁前溪笑着揭开锦盒,里面是一整套银镯、绸缎,还有一本用红绸包着的《女戒》。
这绝版孤本,是胡小仙从杭州府衙所“借”。
“丁公,这礼太贵重啦!”杨妻赶忙推辞。
丁前溪往供桌上,添了三炷香,对着郭解画像深深作揖:
“当年郭翁以义教子,今日我丁某,有幸见证承安成家,愿这对璧人,也能以心照肝胆。”
香雾袅袅中,承安望着郭解画像,思绪飘回到三年前那个雨夜。
那时在草堆里,他啃着丁前溪递来的酱牛肉,聆听“侠者需先安身齐家”的教诲。
如今,手中握着绣娘递来的红盖头,他才深深领悟,侠义的根基,其实就是,这人间烟火的温暖。
胡小仙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角,递过来一颗糖:“吃完这颗,可就没机会当光棍啦!”
承安展开糖纸,发现是用登州海匪的人皮地图改的。
不禁笑着摇头,把糖塞进小满手里,抬眼望向门外盛开的野菊。
那里,站着身着嫁衣的姑娘,袖间露出的,正是当年杨妻教她绣的“云纹锁边”。
杭州城,秋雨如丝,织成灰蒙蒙的帘幕。
丁前溪站在涌金门外,运盐船千帆竞发。
他指间的酒葫芦,轻轻叩击着石栏,问身旁的承安:
“承安,可知为何,盐枭敢在天子脚下,如此横行?”
十八岁的承安,望着远处打着“官盐”旗号的漕船。
袖口的“义”字随风飘动,答道:
“听说漕运使吴明礼的小舅子,名下有三十家盐铺。”
小满撑着油纸伞,墨玉蹲在伞下,双耳竖起,紧盯着江心。
一艘黑帆船,诡异地偏离航道,船头有“安记”商号的标记。
“那是胡小仙的暗号!”小满惊呼。
话刚出口,黑帆船上瞬间爆起冲天火光,隐约有灰衣人影腾空飞跃。
子时三刻,丁前溪、承安、小满与胡小仙,外加墨玉一猫,悄悄潜到吴府后院。
胡小仙甩动尾巴,缠住梧桐树梢,低声说:
“漕运使密室的机关,藏在第三块雕花砖下。”
小满摸出竹哨,吹了三声短音,墙根的蟋蟀群,突然集体振翅,发出刺耳的声浪。
守夜的护院们,捂着耳朵咒骂,此时白影一闪,廊柱上多了幅血书:“盐里藏沙,天诛地灭。”
“什么人?”吴府总管举着灯笼,匆匆追来。
丁前溪神情悠闲,坐在假山石上,手中把玩着,从密道偷出的账本:
“吴大人好手段,每十斤官盐竟掺三斤沙土,赚的银子,都够买下十条钱塘江了吧?”
承安展开账本,指尖停在“安丘”一栏,上面赫然写着“灾县配额:零”。
少年不禁想起,家乡绣娘因缺盐,手指溃烂,眼中怒火腾起。
卯时正刻,杭州府衙外,挤满了挑着空盐桶的百姓。
吴明礼带着衙役,气势汹汹赶来。
丁前溪站在台阶上,身后立着三口大缸,高声道:“今日便让诸位看看,什么叫‘官盐’!”
化作小童模样的胡小仙,舀起一勺所谓的“官盐”,倒入清水。
泥沙瞬间沉底,水面浮起一层灰黑色油垢。
小满捏着鼻子道:“这怕是能把钱塘江水都腌臭咯!”
“哼,这些都是无稽之谈!”吴明礼狡辩道。
承安推出一辆独轮车,上面堆满从密道搜出的“私盐”,颗颗晶莹如雪,比官盐纯白三倍。
“吴大人可知,”丁前溪晃了晃总督府密令。
“你克扣的灾县盐引,都被倒卖给海匪了!”
说着展开密信,上面盖着海蛟寨的火漆印。
百姓们顿时哗然。
突然,一位老妇扑到吴明礼脚下哭诉:“还我儿命来!
他挑着掺沙的盐走山路,滑下悬崖时,手里还攥着半袋盐……”
正午时分,吴府地牢里,漕运使浑身颤抖。
丁前溪掏出一块碎银:
“三年前在安丘,杨某夫妇用麦麸饼子救过我。
如今我用这银子买你一命,但你必须亲赴安丘,给受灾百姓磕头谢罪。”
吴明礼吓得叩头如捣蒜。
承安却握紧拳头:“丁公,此人害苦了多少百姓,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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