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六年六月初三,山东淄川县久旱未雨。
烈日如火,烤得土地龟裂,禾苗枯黄。
王老六蹲在自家瓜田里,愁眉不展。
他年近五十,满脸沟壑般的皱纹记载着与土地打交道的艰辛岁月。
眼下这片瓜田,本应是全家过冬的希望,如今却因这场大旱,黄瓜藤蔫了大半。
“爹,喝口水吧。”
女儿小芸提着瓦罐走来,十五岁的年纪,却已学会为家事操心。
王老六接过水罐,只抿了一小口便递回去:“留着吧,井水也不多了。”
小芸望向枯萎的瓜藤,眼中含泪:“要是再不下雨,这些瓜怕是...”
“莫说晦气话!”
王老六打断女儿,声音却无甚底气。
他起身拍了拍裤腿的尘土,“我去看看那株奇特的。”
所谓“奇特”,是半月前他发现的一株怪瓜。
原本是普通的黄瓜藤,不知怎的又从黄瓜上生出一条新蔓,还结了个从未见过的瓜果。
这瓜初时只有指头大小,青绿如玉,如今已长到碗口大,表皮花纹既不似黄瓜也不像甜瓜。
“这怪瓜长得倒好,旁边的黄瓜反倒蔫了,真是怪事。”
王老六嘀咕着,小心翼翼地为它拔去周围的杂草。
小芸跟过来,蹲下身仔细观察:“爹,你看它像不像个西瓜?”
王老六摇头:“咱们这儿从不种西瓜,种子从何而来?况且哪有瓜上生蔓,蔓上又结瓜的道理?
正说着,村里忽然响起一阵锣声,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叫喊:“县太爷巡乡!全员出迎!”
淄川县令李琬坐在轿中,眉头紧锁。
这是他上任以来遭遇的最严重旱灾,已有三月未雨,多地颗粒无收。
今日巡乡,所见尽是龟裂土地与枯黄庄稼,心情愈发沉重。
“老爷,前面是王家庄,可要歇脚?”
随从问道。
李琬掀开轿帘,看见路边瓜田里跪着的村民,摆摆手:“不必了,继续...”
话未说完,他忽然瞥见瓜田中有一处异样。
一株瓜藤格外青翠,在一片枯黄中格外显眼。
“停轿。”
李琬走出轿子,径直走向王老六的瓜田,“老丈请起,这是你的瓜田?”
王老六战战兢兢地起身:“回大老爷的话,是小人的。”
李琬已走到那株奇特的瓜前,仔细端详:“这倒是稀奇,黄瓜上复生蔓,还结了这么个瓜果。”
他转向随行的师爷,“陈师爷,你见多识广,可曾见过此等奇事?”
陈师爷捻着胡须,眯眼观察:“回老爷,学生曾在《农政全书》中见过类似记载,谓之‘瓜异’,多主吉兆。”
围观的村民闻言,纷纷交头接耳。
王老六和小芸对视一眼,既惊又喜。
李琬沉吟片刻:“既是吉兆,本官倒要看看这瓜究竟是何物。
老丈,这瓜成熟之时,可否送至县衙?
本官必按市价补偿。”
王老六连连点头:“大老爷瞧得上,是小人的福分。”
李琬临走前,特地吩咐差役为王老六家的水井注满水,又留下些粮食。
村民们羡慕不已,都说王老六走了大运。
县令来访的消息很快传遍四里八乡。
当晚,便有几个陌生人敲响了王老六家的门。
为首的是个锦衣中年人,自称姓张,是邻县富商。
他开门见山:“老王啊,听说你种出了奇瓜?我出十两银子,买下这株瓜。”
王老六惊得目瞪口呆。
十两银子,够全家吃用两年了。
小芸却拉父亲的衣角,低声道:“爹,咱们答应县太爷了。”
王老六回过神来,婉言谢绝。
张商人却不死心:“二十两!这可是天价了!”
最终,王老六还是拒绝了。
夜半,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既为失去的银子心疼,又为自己的决定不安。
“爹,”
小芸在门外轻声说,“我瞧那些人不像是普通商人,眼神狡黠得很。”
王老六叹气:“我知道。只是这旱情严重,若真能换些银子...”
“县太爷是好人,答应的事不能反悔。”
小芸坚定地说,“再说,陈师爷说这是吉兆,或许真能带来雨水呢?”
父女俩不知道,那张商人实则是受邻县一个退隐官员指使。
那官员与李琬有旧怨,本想买下奇瓜大做文章,污蔑李琬“妖言惑众”,见购买不成,便另生一计。
三日后,奇瓜成熟了。
它通体翠绿,上有深色花纹,确是个西瓜,却比寻常西瓜小得多,仅碗口大小。
王老六小心翼翼地将瓜摘下,用红布包裹,准备次日送往县衙。
当夜,他却听见瓜田里有动静,提灯查看时,见几条黑影仓皇逃窜。
回到屋中,小芸惊慌地跑来:“爹,怪瓜还在吗?我做了噩梦,梦见有人要偷它!”
王老六检查包裹,瓜安然无恙,但心中不安却愈发强烈。
他思忖片刻,道:“今晚我不睡了,就守着这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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