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红的字迹如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顾长青撕裂的魂海之上。
剧痛让他浑身痉挛,每一寸骨骼都在哀嚎,七窍中渗出的已不是鲜血,而是近乎凝固的暗色血块。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丹心令上的光芒愈发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他颤抖着从怀中摸索出一枚空白玉简,以最后残存的神识为笔,将那识海深处、被天道遮蔽的惊天一幕,尽数刻录其上。
神识每动一分,他眼中的光就暗淡一分。
“玄光子……他不是疯子……”顾长青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朽木在摩擦,“他是被所谓的‘正确’,一步步逼疯的……”
玉简刻录完成的刹那,微光一闪,旋即沉寂。
他拼尽全力,用那只尚能动弹的手臂撑起半边身子,将玉简塞入角落里一只通体漆黑、眼窝中燃烧着两点幽蓝鬼火的怪鸦口中。
此鸦名为星骸鸦,以死者骨殖为食,天生无翼不飞,却能遁入地脉,且只认残诏火种的气息为母息。
“去。”
顾长青吐出一个字,星骸鸦喉中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鸣叫,双翅猛地一振,竟如一道墨色闪电,瞬间没入地窖墙壁的一道地脉裂缝之中,消失无踪。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重重摔回地面,意识在黑暗的边缘疯狂摇曳。
与此同时,中州边缘,飞升台。
这里是整个大陆的圣地,亦是所有天骄的终极梦想。
此刻,高耸入云的祭台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无数气息强横的守卫如雕塑般矗立,金色的天谕神光笼罩四野,任何一丝异动都无法遁形。
一道不起眼的灰色身影,混杂在被淘汰的天骄队伍中,悄无声息地朝着飞升台外围的侧殿靠近。
身影的主人,正是林清漪。
她身上那件灰袍,是从一名心死的淘汰者身上换来的,袍子上还残留着那人绝望的气息,是最好的掩护。
她的左臂齐肩而断,断口处没有血肉,而是缠绕着一缕缕极细、却散发着恐怖锋利气息的火焰丝线。
那是剑心火,是她在那日斩断天谕金线后,亲手碎裂本命剑胚,从中抽出的最后一点本源力量。
此火既是她的新生,亦是她的催命符。
她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一枚布满裂纹的碎玉。
这曾是三年前,顾长青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送给她的“命契信物”,说是无论相隔多远,只要彼此心意相通,便能有所感应。
此刻,她将最后一丝剑心火渡入其中。
碎玉猛地一颤,发出一缕微不可察的光芒,那光芒仿佛受到某种指引,直直射向地底深处,与某个正在急速衰弱的生命气息,产生了一瞬的共鸣。
虽然微弱,但足够了!
“长青……”林清漪”
她身形一晃,如鬼魅般绕开守卫的视线,潜入了飞升台下一座偏僻的祭祀侧殿。
殿内空无一人,却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气息。
殿堂正中的墙壁上,竟如蛛网般密布着无数或明或暗的丝线,每一根丝线的尽头,都虚虚连接着一尊前来参与飞升大典的“归位者”雕像。
而在蛛网的中央,一个由骸骨与金丝编织成的巨大丝茧,正有规律地搏动着。
一只体型庞大、宛如由无数强者骸骨拼凑而成的织命蛛,正盘踞于巨茧之上,缓缓从口器中吐出一根根全新的丝线,将其接入蛛网。
那些丝线,一半是璀璨夺目的金色,散发着天道威严;另一半却是深邃的漆黑,涌动着从地脉深处抽离的怨念与死气。
天谕金线!地脉怨念!
林清漪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惊雷般在脑海中炸开。
她瞬间明白了。
这所谓的飞升大典,根本不是在挑选登仙的幸运儿,而是在编织一本活生生的命册!
他们以天谕金线为经,以地脉怨念为纬,将每一位天骄的命格强行编织进去,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编成献给某个未知存在的祭品!
她没有犹豫,指尖剑心火悄然凝聚成刃,趁着骸骨织命蛛转身的间隙,闪电般割下了一缕最外围、连接着一位她不认识的天骄的命格蛛丝。
蛛丝离体的刹那,发出尖锐的嘶鸣,林清漪立刻用早已准备好的玉瓶,以剑心火将其死死封印。
做完这一切,她头也不回地融入阴影,迅速撤离。
地窖深处,死寂被打破。
那道没入地脉的墨色闪电去而复返,星骸鸦落在顾长青身前,张口吐出一枚同样沾染着地脉气息的玉简。
顾长青早已是弥留之际,却凭着一股不灭的执念,强行运起丹田内最后一缕残诏火种,注入玉简。
玄光子一生的执念与疯狂,毫无保留地在他识海中炸开。
那重走旧路,以身补天,却最终沦为他人棋子的悲壮与不甘,化作最精纯的燃料,让顾长青眼中即将熄灭的火焰,重新燃起了滔天之势。
“重走旧路?”顾长青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冷笑,声音嘶哑却充满了极致的嘲讽,“那我就让他看看,这条路底下,究竟埋了多少冤魂枯骨!”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