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是潜移默化的。
不知从第几次开始,当顾衍摊开手等待剪指甲时,
她的手指虽然依旧冰凉,但颤抖的幅度已经微不可察。
她拿起指甲钳的动作变得流畅了一些,虽然指尖触碰金属的瞬间,
心脏还是会条件反射地紧缩一下,但那灭顶的恐惧感似乎被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疲惫感取代了。
她像一个熟练的工匠,精准地修剪着,眼神空洞地落在指甲边缘,不再试图去看顾衍的表情,
也不再去感受他手指的温度。她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只留下执行指令的躯壳。
而观察室的“课程”,则带来了更令人心惊的变化。
当屏幕上再次上演那荒诞而残酷的戏码时,林晚发现自己不再呕吐了。
泪水似乎也流干了。
她依旧会感到胃部不适,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但身体不再失控地颤抖。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屏幕,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乏味的默片。
那些女人的呻吟和尖叫,顾衍冰冷的指令,依旧清晰地传入耳中,却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变得遥远而模糊。
最可怕的是,在某个极度疲惫、精神恍惚的深夜。
又一次被迫“学习”后,她被陈默送回房间。
身体和精神都透支到了极限。
她倒在床上,连脱衣服的力气都没有。
楼下房间的动静似乎还未完全平息,隐约的、压抑的声响透过墙壁传来,如同背景噪音。
林晚以为自己会像往常一样,在恐惧和恶心的余韵中睁眼到天亮。
然而,没有。
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象征着她噩梦的声音,那让她无数次尖叫惊醒的声音.....
这一次,它们竟然没有像利刃一样刺穿她的神经。
它们只是存在,如同窗外淅沥的雨声,如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
在那些扭曲的、代表着无尽屈辱和痛苦的声音背景中,林晚的意识,竟然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地沉入了黑暗。
她睡着了。
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身体偶尔会惊悸般地抽动一下,仿佛梦中仍有怪兽追赶。
但,她终究是在那样的声音里,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照进房间,林晚猛地开眼。
短暂的迷茫后,昨夜入睡前的情形清晰地回放--她竟然在楼下惩罚的声音里睡着了!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比任何一次直面惩罚都更让她感到恐惧和绝望。
这不是解脱,这是比崩溃更深层次的毁灭一-她的灵魂,她的本能,
她最深的恐惧,正在被顾衍用这种日复一日的、残酷的“日常”.....一点一点地,磨平、摧毁、异化。
她捂住嘴,没有尖叫,没有哭泣,只是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她终于开始“适应”了顾衍为她打造的、冰冷扭曲的“常态”。
而这份“适应”,让她感觉自己正无可挽回地滑向一个名为“林晚”的存在的深渊尽头。
麻木像一层厚厚的、冰冷的苔藓,覆盖在林晚的灵魂之上。
剪指甲的仪式、观察室的“教学”,日复一日,如同精密的手术刀,切割着她感知痛苦的神经。
她不再剧烈颤抖,不再呕吐,甚至能在那些象征屈辱和恐惧的声音里昏沉入睡。
这种“平静”并非解脱,而是更深沉的绝望--她清晰地感觉到林晚”正在被这冰冷的日常一点点抹杀。
直到那个傍晚。
顾衍难得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带着一种沉默的压迫感。
林晚像往常一样,机械地拿起那把冰冷的指甲钳,走向他摊开在窗台边沿的手。
修剪的动作早已熟练。
冰凉的金属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心脏依旧会习惯性地抽紧一下,但也仅此而已。
她垂着眼,专注于指甲边缘,房间里只剩下单调的“咔嚓”声。
就在剪完最后一根手指,她放下钳子,准备像幽灵一样退开时,
一个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毫无预兆地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
“如果.....我和她们一样.....
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房间死寂的空气。
顾衍的动作顿住了。
他没有立刻回头,但林晚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审视的视线,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锁定了她。
她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住了,心脏在麻木的废墟下狂跳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也许是被日复一日的“教学”彻底洗脑,
也许是想用最卑微的姿态乞求一线生机,也许是.....被那无望的黑暗逼到了疯狂的边缘。
她猛地低下头,指甲再次掐进掌心,试图将后面的话咽回去。
但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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