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是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狭窄。陈默只能依靠本能和触感,用肩膀顶着那沉重的圆柱形容器,手脚并用地向前爬行。容器冰冷的金属外壳硌着他的骨头,里面那颗“初始之心”的搏动透过容器传来,急促而混乱,像一面被疯狂敲打的小鼓,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身后,黑牙那声最后的、混合着怒吼与诀别的咆哮,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的脑海,反复回响。每一次回响,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无法呼吸的刺痛。那不是灵能的疼痛,而是某种更深层、更原始的东西在撕裂。
他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去仔细品味那刻骨的愧疚和无力感。求生的本能和肩头这份沉重无比的“遗产”,逼迫着他只能向前,向前,再向前。
鸦跟在后面,她的动作依旧敏捷,但在如此狭窄的空间内,也无法发挥速度。她能听到陈默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以及那压抑在喉咙深处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她没有出声安慰,只是沉默地跟随,用自己的存在作为最后的防线。
管道并非笔直,时有转弯和岔路。陈默完全凭借直觉和一丝微弱的气流导向选择方向。他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来,那吞噬了黑牙的黑暗和嘶鸣就会追赶上来。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光。不是灯光,而是某种……自然的,灰蒙蒙的光线。
出口!
陈默精神一振,加快速度向前挪动。出口被一层厚厚的、坚韧的藤蔓和菌丝网遮蔽着,但边缘有缝隙透光。他拔出匕首,奋力切割着那些纠缠的植物纤维。
“嘶啦——”
终于,他撕开了一个足够通过的缺口。久违的、带着腐烂气息却相对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让他几乎眩晕的大脑为之一清。
他先将容器小心地推了出去,然后自己才钻出管道。鸦紧随其后。
他们身处一个巨大的、半坍塌的地下空间边缘,像是一个废弃的地铁站台或者大型防空洞的末端。头顶是高耸的、布满了裂缝和垂落菌丝的穹顶,几缕天光从裂缝中艰难地透下,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前方,是向下延伸的、通往更深黑暗的铁轨通道,而他们出来的这个通风口,位于站台侧面的维护层。
暂时安全了。
陈默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滑坐下来,怀抱着那个冰冷的容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灵能透支和体力消耗带来的双重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闭上眼睛,黑牙最后的身影和怒吼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
一只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是鸦。她没有说话,只是递过来一个水壶。
陈默接过,灌了一口冰冷的水,刺激的凉意稍微压下了喉咙里的血腥味和翻涌的情绪。他抬起头,看向鸦,她的脸上也沾满了灰尘和不知是谁的血迹,眼神疲惫,但依旧锐利。
“黑牙他……”陈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做了选择。”鸦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但按在陈默肩头的手微微用力,“战士的选择。”
陈默沉默地点了点头。是的,选择。从进入这片烬土开始,他们每个人都在不断地选择,并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黑牙选择了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这份托付,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容器。“初始之心”的搏动似乎因为离开了稳定的生命维持系统而变得更加微弱和不规律,表面那些细小的水晶状菌伞也黯淡了不少。莱桑德博士的研究样本,正处于流失的边缘。
他又拿出那枚布满裂纹的权限金属牌,尝试性地连接到数据板。数据板能够识别,但里面存储的“净化协议”引导程式文件,多处显示为【数据损坏/无法读取】。正如系统警告的那样,完整性遭到了严重破坏。
一条路变得崎岖难行,另一条路则濒临断绝。
陈默将数据板切换到从莱桑德博士终端下载的研究资料。文件很大,内容庞杂,大多是深奥的生物基因序列、能量场共振模型以及他提出的“反向抑制理论”的数学框架。陈默看不懂细节,但他能抓住核心思想——莱桑德认为,孢子生态并非纯粹的毁灭意志,它内部存在着某种类似于“免疫平衡”的机制,而“初始之心”作为早期核心,是理解和介入这种平衡的关键。他反对“净化协议”,正是认为那会彻底破坏这种脆弱的、可能导向共生的平衡,引发更不可控的后果。
这些理论,与林曦一直以来的研究方向,隐隐有着共鸣。
陈默将数据板和权限金属牌小心收好,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容器。他现在手握两份残缺的“希望”,却不知该走向何方。返回地表,面对无尽的孢子威胁和可能存在的“公司”追兵?还是继续深入这危险的地下网络,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守望者的设施?
“我们需要确定方位,找到通往‘苍穹之眼’或者相对安全区域的路。”鸦打破了沉默,她走到站台边缘,向下方的铁轨通道望去,“这里的结构,可能连接着旧时代的主要交通干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