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土之地 第59章 铸铁大厅下的阴影

铁砧镇的夜晚，并非真正的寂静。中央铸铁大厅那永恒的锻打声在入夜后虽会减弱，却从未停歇，如同一个患有失眠症的巨人的心跳，低沉地敲打着每个人的梦境。空气中弥漫的烟尘味也似乎更加浓重，混合着下层区域传来的垃圾腐臭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陈默躺在坚硬的铺位上，眼睛在黑暗中睁着，毫无睡意。鸦的话语在他脑中回响——“铸铁大厅下面……不只有熔炉。镇长……藏着东西。”

还有刀疤脸离去时那怨毒的眼神。报复不会缺席，只会迟到。他必须抢在前面。

巡逻队的营地鼾声四起，夹杂着痛苦的梦呓和压抑的咳嗽。陈默悄无声息地起身，如同一道影子滑过杂乱的地铺。他没有穿那套显眼的灰色工装，而是换上了一身深色的、从某个废弃哨所找到的破烂衣物，脸上也用炉灰随意抹了几道。

避开营地门口昏昏欲睡的守卫，他融入镇子边缘的黑暗。铁砧镇的布局他已大致摸清，依靠着裂缝岩壁修建的棚户区层层叠叠，为他的潜行提供了绝佳的掩护。肮脏的巷道、摇摇欲坠的绳梯、散发着恶臭的排水沟，这些被光鲜秩序所鄙弃的角落，此刻成了他的通途。

越靠近镇子中央的铸铁大厅，守卫越发森严。探照灯的光柱规律地扫过主要通道，全副武装的巡逻队脚步声铿锵有力。但再严密的防卫也有盲点——那些为了排放熔炉废热和烟尘而设计的、纵横交错的巨大通风管道。

陈默如同壁虎般攀上一段锈蚀的、早已废弃不用的粗大管道的支架。冰冷的金属硌着手掌，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被远处的锻打声完美掩盖。他沿着管道阴影，向着铸铁大厅后方一处相对隐蔽的区域移动。根据他之前的观察，那里有几个不起眼的、用于检修和维护的入口，通常只有特定的工匠才能进入。

在一个堆满废弃模具和炉渣的角落，他找到了目标——一扇被厚重油污覆盖、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金属小门。门锁是老旧的机械结构，对于精通废墟生存的陈默来说，撬开它并不比打开一个罐头困难多少。

咔哒一声轻响。陈默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察觉后，轻轻推开门，闪身而入，随即从内部将门虚掩。

门后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而陡峭的金属阶梯。热浪混合着更浓郁的机油和金属氧化物的气味扑面而来，阶梯下方传来大型机械运转的低沉轰鸣，与大厅上层的锻打声迥然不同。

这里才是铁砧镇真正的心脏——能源核心和精密加工区。

陈默屏住呼吸，沿着阶梯缓缓下行。阶梯尽头连接着一条宽阔的、灯火通明的走廊。走廊两侧是厚厚的防爆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巨大的、正在运转的蒸汽轮机组和错综复杂的管道系统。几个穿着厚重防护服、戴着护目镜的技术工人在设备间穿梭忙碌，无人注意到走廊阴影中的不速之客。

他的目标不是这些。根据鸦的暗示和他自己的推断，镇长隐藏的东西，应该在一个更隐秘的地方。他避开主走廊，钻进一条标着“废弃档案室/旧物料库”的岔道。

岔道尽头是一扇需要电子密码和物理钥匙双重验证的厚重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小小的、黯淡的红色指示灯。

这才是真正的挑战。

陈默伏低身体，仔细观察门锁和周围的墙壁。电子密码他无能为力，但物理锁孔……他尝试着用细铁丝探入，内部结构异常复杂，远超普通的门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走廊远处隐约传来脚步声。不能久留！

就在他准备放弃，另寻他路时，他的目光被门框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积满灰尘的通风百叶窗吸引。百叶窗的螺丝似乎有近期被拧动过的痕迹？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他小心地卸下百叶窗，后面是黑洞洞的通风管道，勉强可容一人爬行。管道内壁光滑，但有微弱的气流，说明并非死路。

没有犹豫，他钻了进去。管道内狭窄而黑暗，只能匍匐前进。他依靠着对方向的模糊记忆和对气流的感知，在迷宫般的管道中艰难爬行。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光，以及……某种低频率的、规律的电子仪器运行的嗡嗡声。

他爬到光亮处，下方是一个被改造成临时实验室的房间！房间不大，但摆放着一些与铁砧镇粗犷风格格格不入的精密仪器——几台屏幕闪烁着的旧时代电脑（虽然型号古老，但显然维护得很好），一个恒温培养箱，甚至还有一个微型的离心机。

而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放着几样让陈默瞳孔骤缩的东西：

几个密封的透明容器里，装着不同颜色的、缓慢蠕动着的……真菌样本？其中一种，赫然呈现出他在菌林见过的、母体特有的惨白荧光！

旁边散落着一些手稿和日志，上面的字迹潦草而激动：

**【……样本活性超出预期！与‘母亲’孢子的同化速率惊人！】

【……能量提取效率是蒸汽核心的三十七倍！但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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