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土之地 第107章 余烬微光与躁动前夜

污浊的河水顺着破烂的衣角滴落，在布满碎石和尘埃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陈默靠坐在断裂的混凝土柱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那片狰狞的灼痕和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灵能近乎枯竭带来的空虚感，比身体的伤痛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仿佛失去了某种与生俱来的感官，世界变得隔阂而模糊。

林曦跪坐在他身旁，用从医疗包里翻出的最后一点消毒剂和相对干净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他手臂上被水中礁石划开的伤口。她的动作依旧稳定专业，但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忧虑。猴子和锈钉则瘫在不远处，贪婪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他们连手指都不想动弹。

短暂的沉默被周围环境的异变打破。

水面不再平静，那些颜色诡异的藻类大片大片地泛白、死亡，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气味。远处岸边的扭曲植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燎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躁动不安的能量，连风都带着灼热和腐朽的气息。

“‘苍穹之眼’的力场削弱……影响比预想的更快，更广。”林曦抬起头，望向“遗落之都”的方向，声音低沉。那座被菌毯包裹的死亡之城，在昏黄的天光下，似乎比之前更加“活跃”，一种沉闷的、如同巨大心脏搏动般的压力，隐隐从那个方向传来。

陈默默默感受着怀中那颗“中和核心”传来的、稳定而温热的搏动。它是这片死寂与躁动中唯一的安宁之源，也是他们手中仅存的、渺茫的希望火种。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水域，”陈默强撑着站起身，身体晃了晃，被林曦及时扶住，“这里的生态崩溃会吸引来更多麻烦的东西。”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试图辨认方位。灵能的失效让他如同盲人，只能依靠最原始的地形记忆和太阳（透过厚重孢子云层）的模糊方位来判断。

“那边，”猴子挣扎着爬起来，指向远离河岸、地势稍高的一片废墟，“看起来像是个旧时代的小型物流中转站，也许能找到些遮蔽，或者……别的什么。”他的动态预判在失去灵能辅助后，更多依赖于对物理环境的观察和直觉。

没有更好的选择。四人互相搀扶着，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地离开了河岸，向着猴子所指的方向跋涉。

脚下的土地松软而黏腻，覆盖着厚厚的菌斑和腐烂的有机物。空气中那股躁动的能量越来越明显，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不属于已知变异体的怪异嘶鸣。

“这里的孢子……好像在‘兴奋’？”锈钉缩着脖子，紧张地四处张望，他长期在地下活动的经验让他对环境的细微变化格外敏感。

林曦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地上的菌斑，仔细感受着。“不是兴奋……是某种……‘共鸣’？”她眉头紧锁，“‘苍穹之眼’力场的削弱，似乎让这片区域的孢子生态失去了某种压制，它们内部的能量流动变得更加……狂野和不稳定。”

她抬起头，看向陈默，眼神凝重：“这也许……是我们的机会。”

陈默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莱桑德博士的理论，需要与“母体”主意识建立连接。当孢子生态处于被压制的稳定状态时，找到并连接那个深藏的核心无疑难如登天。但现在，力场削弱，生态躁动，那个核心意识为了重新掌控局面或者应对变化，其活动必然会更加频繁，甚至可能……会主动“浮现”出来？

风险与机遇并存。在更容易找到“母体”主意识的同时，他们也更容易被这狂躁的生态彻底吞噬。

“先找到落脚点。”陈默压下心中的波澜，冷静地说道。当务之急是恢复一点体力，处理伤势，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他们终于抵达了那片废墟。这里确实像是一个废弃的中转站，几栋低矮的、半坍塌的仓库建筑歪斜地立着，大部分入口都被瓦砾和菌毯堵塞。猴子凭借直觉，找到了一处相对完整、入口隐蔽（被一块垮塌的预制板巧妙遮挡）的小型仓库。

撬开锈死的侧门，一股陈年的尘埃和霉味扑面而来。仓库内部空间不大，堆放着一些早已腐朽的木质货箱和锈蚀的金属零件，角落里甚至还有一辆轮胎干瘪、锈迹斑斑的旧时代小型运输车。虽然破败，但至少提供了一个相对干燥、可以暂时躲避外界窥探的容身之所。

“就在这里。”陈默松了口气，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

林曦立刻开始忙碌，利用仓库里找到的相对干净的破布和从运输车座椅上割下的、尚未完全腐烂的皮革，重新为陈默和自己处理伤口。猴子则和锈钉一起，小心翼翼地检查了整个仓库，确认没有其他出入口，并用找到的杂物加固了唯一的入口。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仓库内没有光源，只有陈默怀中“中和核心”透出的、稳定的赤晶色微光，在黑暗中如同呼吸般明灭，照亮了四人疲惫而沉重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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