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华、秦良玉、周文郁三人因马祥麟与沈云英的及时出现,总算从那伙假锦衣卫的屠刀下惊险脱身。劫后余生的几人尚未来得及喘息,便不得不面对一个更加石破天惊、令人脊背发寒的事实——蜀王朱至澍竟敢公然谋逆篡位!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这些世代忠于大明王朝的臣子而言,不啻于晴天霹雳,简直骇人听闻。短暂的震惊过后,深深的忧虑立刻攫住了他们,尤其是秦良玉。
她的目光掠过正在打扫战场、收缴贼人兵器的马祥麟和沈云英,尤其在沈云英那干净利落的身手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沉重的思绪压下。
“逆贼猖獗,竟至于此!”李邦华捶着胸口,痛心疾首,“蜀地恐已尽陷贼手!”
周文郁面色凝重地点头:“伪帝窃据成都,僭号改元,其势必煽惑全川,甚至波及邻省。”
然而,秦良玉想到的却更远、更急迫。她苍老的眉头紧紧锁起,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虑:“蜀地大乱,消息隔绝。孙传庭孙总督及其麾下三万京师精锐此刻恐怕还远在川南剿匪,他们对成都剧变、对朱至澍篡逆之事,极可能还一无所知!”
此言一出,李邦华和周文郁的脸色瞬间也变得煞白。
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孙传庭和他的大军,此刻正背对着已经沦陷敌手的成都,在前线奋力作战。他们的粮草辎重、军情传递、退路归途,无不依赖于后方稳定的支援。而现在,后方已然易主,变成了敌人的巢穴!
若孙传庭未能及时察觉变故,仍以为后方安稳,继续深入作战或按原计划行动……那他和那三万堪称国之柱石的百战精锐,极有可能被叛军切断粮道、封锁消息、甚至诱入绝地,面临全军覆没的滔天危机!
“必须立刻设法通知孙总督!”秦良玉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迟则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几人商定对策后,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动身,潜行回归仍驻扎在边境的东路军大营。
细论起来,咱们这位崇祯皇帝朱由检的运气,真是微妙得难以言说。你说他运气差吧,眼下确实是四面楚歌,京师还被人打砸抢了一通,辽东告急,西南又冒出个伪帝,堪称是岌岌可危,倒霉透顶。
可你要说他全无运气吧,偏偏此前为了彻底剿灭为祸多年的“摇黄十三家”,杜绝其流窜逃逸,他曾连发数道严旨,命令陕西三边巡抚李邦华与总兵周文郁务必率军严防死守,将贼寇牢牢锁死在川陕交界地带,不得让其北窜或西逃。
正是这道当初看似只是为了剿匪而下的旨意,阴差阳错地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李邦华与周文郁忠实执行了命令,亲率大军牢牢钉在了陕西与四川的交界区域,并且成功与自东而来的秦良玉所部四川东路剿匪大军胜利会师。
如今,这三股力量汇合而成的庞大兵团,总兵力接近六万人,非但没有因陕西秦王朱存机的叛乱而动摇或卷入关中的乱局,反而因为朱由检早前的命令和剿匪战事的需要,依然完整地、成建制地停留在相对稳定的川陕边境地区。
这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在帝国腹地骤然生变、多方叛乱蜂起的当下,竟意外地成为了一支未被叛乱波及、仍直接效忠朝廷的战略预备队,静静地驻扎在风暴边缘的一隅。这无疑是朱由检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一步“闲棋冷子”,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可能成为撬动危局的一根重要杠杆。
崇祯九年五月二十三日,朱由检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目光扫过那些被叛乱烽烟标记的区域,最终沉重地落下了决定。
他授卢象升为征掳将军,总领京师军务,命其率领新组建的三大营八千精锐,以及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最后两万京师屯军,即刻开赴陕西,平定秦王朱存机的叛乱。
这几乎是朱由检手中最后一张能打出的牌了。孙承宗和袁崇焕在辽东,长城一线与皇太极的主力血战,一兵一卒也动弹不得;孙传庭及其三万精锐远在已沦陷的四川腹地,音讯全无,生死未卜;而李邦华、周文郁以及秦良玉的四川东路军,上次消息还是他们在川陕边境,如今是忠是叛,是存是亡,他完全无从得知。
这是一场绝望的赌博。朱由检的战略计划完全建立在最乐观的预估上:他希望李邦华、周文郁等人尚未被叛军吞噬,仍能牢牢控制着那支边境大军。如此,卢象升的西征军便能与他们里应外合,迅速扑灭秦王朱存机,稳定关中。
之后,便可命卢象升东出潼关,扫荡河南叛军;同时令李邦华、周文郁(如果他们还活着)即刻南下入川,去救援被困的孙传庭。
然而,朱由检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的指尖重重地点在舆图的四川位置上,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如果……如果李邦华、周文郁、秦良玉皆已遇害,那支大军也已溃散或附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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