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刚蒙蒙亮,营口城头便发生了一件足以让所有目击者血脉贲张的事情。
一面巨大无比、金线绣织的日月星辰旗,在凛冽的寒风中,被数名魁梧的士兵合力升起,高高悬挂在营口城最显眼的城门楼上方!
那鲜明的明黄色和璀璨的金色,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肆无忌惮地向城外的数万清军宣告着一个事实——
大明天子,就在此地,就在此城!
旗下,朱由检依旧穿着那身士卒铁甲,甚至更随意地坐在他那张小马扎上,手里还拎着那个已然成为他“标志性武器”的铁皮喇叭。
他仿佛不是置身于即将爆发血战的沙场,而是在自家后院闲坐看戏。这份近乎荒诞的从容,却比任何严阵以待的姿态,都更能彰显其无与伦比的自信……或者说,是某种破罐子破摔的豁达。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营口那厚重的城门,今日竟轰然洞开!
卢象升顶盔贯甲,一马当先,立于阵前。他身后,吴三桂、祖宽、杨御蕃、刘源清四员大将分别左右,再其后,是整齐如林、刀枪并举、杀气冲天的明军战阵!
他们竟然放弃了据城固守的优势,主动出城,在城墙与护城河之间的空地上,列成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严整军阵!
阵列的最前方,是密集如刺猬般的长枪兵与刀盾手;两翼,是待发的骑兵;阵中,一门门擦拭得锃亮的“迅捷炮”(三磅炮)已被推到预定位置,炮口森然指向远方;火铳手们则安静地检查着自己的燧发枪,空气中弥漫着硝磺和死寂混合的味道。
卢象升的目光平静地望向远方清军大营,其意图昭然若揭:
多尔衮,你不是冲着我大明天子来的吗?
如今,天子旗号在此,天子本人就在城头。
我大明王师,亦在此列阵相候。
是战是退,放马过来!
朱由检将那简陋的铁皮喇叭再次凑到嘴边。他深吸一口气,胸腔起伏,运足中气,清晰地传遍整个战场,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挑衅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多尔衮——!你这无胆鼠辈!昨日不是还嚷嚷着要取朕的项上人头吗?!”
他单手指向城下严阵以待的明军军阵,又猛地回手指向自己,声音陡然拔高:“看清楚了!朕的大明王师已列阵在此!朕本人,就在这营口城楼之上!”
他略微停顿,让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所有人的心头,随即发出一声满含轻蔑的嗤笑:“你不是自诩满洲巴图鲁,不是要做那摄政王吗?朕的脑袋就在这儿!有本事——你今日就来取走!若没这个胆量,就趁早滚回你的盛京,抱着你那嫂嫂取暖去吧!少在朕的城下丢人现眼!”
朱由检这指名道姓、极尽羞辱的挑战,在城下明军阵中,无数将士只觉得热血上涌,恨不得立刻挥刀杀敌,为主君斩将夺旗!卢象升紧握缰绳,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清军大营的动静,他知道,决定性的时刻即将到来。
然而,清军大营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白色龙旗大纛之下,多尔衮面沉如水。他昨日呕血的痕迹早已擦净,但眼底深处那抹血红却未曾褪去。他听着城头传来的、一声声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他尊严上的挑衅,手背上青筋虬结。
他身边的将领们早已怒不可遏,纷纷请战:
“王爷!让奴才带人冲上去,撕了那明狗的嘴!”
“王爷!末将愿为先锋,必破其阵,擒杀此獠!”
多尔衮缓缓抬起手,制止了群情激愤的部下:“够了。”
他抬眼,目光越过城下那支严阵以待的明军,死死锁定在城头那面刺眼的日月大旗,以及旗下那个模糊却嚣张的身影上。
“朱由检……你想激我?”
多尔衮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你想让我在盛怒之下,去冲击你的坚城,攻打你的严阵,用我八旗勇士的血,来浇熄你的恐惧?”
他猛地一挥手:“传令!济尔哈朗部,加强对耀州压迫!阿济格部,向大凌河佯动,做出掘壕围城姿态!告诉各部,没有本王命令,擅自接战者——斩!”
“王爷!” 有将领不解,“那这营口……?”
多尔衮的目光重新投向营口城:“营口?就让他朱由检再嚣张片刻。他以为他是猎人,布下了陷阱?可笑!本王要让他亲眼看着,他的倚仗是如何被一点点拔除,他的希望是如何一点点熄灭!
传令后军,加快速度!待我十五万大军合围,本王要让他,让这整座营口城,为他今日的每一句狂言,付出百倍代价!”
他没有选择立刻跳入朱由检设下的“擂台”,而是要以泰山压顶之势,用绝对的力量,将对方连同其所有的侥幸,彻底碾碎!这份在极致的羞辱下依然保持的冷酷和战略定力,让周围的将领在凛然之余,也更加敬畏。
大凌河城内,
当袁崇焕接到皇帝陛下明知建奴目标直指御驾,却仍选择高悬龙旗、立于营口城头与军民同生共死的急报时,这位素来以沉稳冷峻着称的督师,脸色瞬间铁青,一拳重重砸在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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