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对手汤若望前往日本传教,被詹姆斯视为一生之敌的这位新教牧师,突然感到内心空落落的。
尽管两人为教义争执了十余年,但当那个熟悉的身影真正从生活中消失,无论对方是否是误入歧途的天主教徒,詹姆斯仍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在独自祷告数日后,他毅然来到皇宫求见朱由检。
陛下,詹姆斯操着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神情异常认真,我请求前往日本传教。
朱由检刚从奏章中抬起头,闻言差点打翻茶盏:啊?......这......你去做什么?
传播真正的福音啊,陛下。詹姆斯双手虔诚地交叠在胸前,主的荣光应当照耀每一个角落。
可他们信的是天主教啊!皇帝忍不住提醒这个固执的英国人。
无妨的,陛下。詹姆斯露出充满信心的微笑,正如当年欧洲许多地区原本也尊奉罗马,最终不都沐浴在了新教的光辉下吗?我相信,只要秉持真诚与真理,必能引领迷途的羔羊。
暖阁内一时寂静,朱由检凝视着这个与汤若望风格迥异却同样执着的传教士,突然觉得这些西洋教士的思维方式,着实令人费解。
既然如此......皇帝轻叹一声,朕便准了。不过切记,勿要与汤先生起冲突。
感谢陛下!詹姆斯深深鞠躬,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我向您保证,这将是两个教派之间和平的竞赛,全为传播主的祝福。
得,朱由检拗不过詹姆斯的坚持,只得又命卢象升点齐二百近卫军,由骁将孙开忠率领,护送这位新教牧师东渡日本。
船队尚未抵达九州,孙开忠便从往来商船处得知,汤若望眼下正在岛原半岛的有马村,据说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詹姆斯闻言,立即要求船队改变航向,直驱岛原。
这一日,有马村村口的哨塔上,负责警戒的近卫营哨兵猛地眯起了眼睛,手搭凉棚望向海岸方向。只见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正破浪而来,居中一艘福船的桅杆上,赫然飘扬着玄底金日的日月旗!
“有船队!是咱们的旗!”哨兵立刻吹响了示警的竹哨。
尖锐的哨音瞬间打破了村庄的宁静。乙邦才正在擦拭他的长刀,闻声一个箭步冲出军帐,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地望向海面。村内正在操练或休息的近卫营士兵们也在军官的低喝声中迅速行动起来,依托简陋的工事,构成了防御阵型,燧发枪的枪口齐刷刷指向海岸,气氛一时间紧张到了极点。
船队缓缓靠岸,踏板放下,一名同样顶盔贯甲的明军将领率先大步走下。他目光扫过村口那座狰狞的京观和严阵以待的同袍,脸上非但没有紧张,反而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豪迈笑容。
乙邦才死死盯着对方,当看清来将面容及其身后士兵同样的大明衣甲制式时,他紧绷的神经才骤然松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置信的狂喜。
“孙石头?!他娘的!怎么是你这小子!” 乙邦才猛地推开身前的盾牌,大步流星地迎了上去,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那被唤作“孙石头”的将领孙开忠,也哈哈大笑,同样快步上前:“乙蛮子!老子远远看见这京观,闻着这冲天的杀气,就知道准是你这杀才在这里!”
两人在满是血污和蹄印的村口空地相遇,没有任何文绉绉的礼节,乙邦才直接一拳捶在孙开忠的胸甲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孙开忠也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拳,砸在乙邦才的肩甲上。
“哈哈哈!好家伙!你这动静闹得可比老子预想的大多了!”孙开忠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战斗痕迹,啧啧称奇。
“少废话!”乙邦才一把揽住孙开忠的肩膀,激动地用力晃了晃,“你他娘怎么跑这鬼地方来了?是卢帅不放心,还是陛下有新的旨意?”
“是陛下旨意。”孙开忠收敛了些笑容,正色道,“派我来护送另一位西洋和尚,叫什么……詹姆斯的,来找先前那位汤神父。”
“又来个和尚?”乙邦才眼睛一瞪,随即又咧嘴笑了,“管他呢!来了就好!你小子来了,老子心里就更有底了!这鬼地方的倭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带着钩子!”
两位久别重逢的沙场悍将,就在这异国他乡、刚刚经历过厮杀的土地上,用力拍打着对方的臂膀,放声谈笑,仿佛周围的一切危险都不足为惧。
他们带来的士兵们,在确认是友军后,也纷纷放松下来,两边的军官开始互相打招呼,低沉的笑语声驱散了之前弥漫的肃杀之气。
这一幕,落在远处窥探的岛原探子眼中,则让他们心底的寒意更甚——明军,竟然增兵了!而且看这架势,来的同样是百战精锐!消息火速被传回岛原城,可以想见,松仓胜家得知此情后,脸色将会何等难看。
乙邦才拉着孙开忠往村里走,声音洪亮:“走走走!正好!老子这边刚搞到几坛倭人的清酒,味儿淡是淡了点,正好给你接风!咱们边喝边聊,你也好好跟我说说,家里怎么样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