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皇宫深处,弘光帝朱由崧的咆哮声在这装饰奢华的殿宇中冲撞回荡。珍贵的玉器瓷瓶被他狠狠掼碎在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朱由检!朱由检!你一个死人!一个死人!就是死了!还不让朕好过!”他面色涨得发紫,眼球布满血丝,对着空气声嘶力竭地挥舞着拳头,仿佛那个早已长眠于昌平陵墓的堂兄就站在他面前。
马士英跪伏在地,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听着皇帝状若疯魔的宣泄。
“到处都是你的影子!到处都是你!”朱由崧猛地指向北方,又指向殿外,声音因极度的嫉妒和愤怒而扭曲,“军队是你练的!规矩是你定的!连朕宫里的侍卫,眼神里都还留着对你的敬畏!你阴魂不散!你死了还要压着朕!!”
他猛地喘了几口粗气,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用更高的声音嘶吼着,试图压下心底那无法驱散的自卑与恐惧:“你不过是借了你兄弟(指明光宗朱常洛)的光才当上皇帝的!朕!朕才是原本的皇帝!朕的父亲(福王朱常洵)才是万历爷爷最属意的太子!是你们!是你们夺了朕这一支的皇位!朕如今,不过是拿回本该属于朕的东西!物归原主!天经地义!!”
然而,这色厉内荏的咆哮,却无法改变冰冷的事实。卢象升手中那盖着玉玺的圣旨、那御笔手谕、尤其是那柄寒光闪闪的尚方宝剑,像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让他投鼠忌器。朱由检十几年帝王生涯所积累的威望,卢象升在军中根深蒂固的旧部情谊,甚至他此刻身边的“天子亲军”,其骨干都曾是卢象升一手操练出来的!
若真不顾一切用强,后果不堪设想。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士兵犹豫甚至反抗的眼神,看到自己被“乱兵”所害的结局——就像他那可怜的侄子朱慈烺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想到朱慈烺,朱由崧狂暴的动作骤然一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惧和心虚。
是的,暗杀朱慈烺的,正是他朱由崧!
他与其父朱常洵截然不同。老福王只是个贪图享乐、毫无野心的胖子王爷,只要有酒有肉有美人,便可安享富贵。但他朱由崧不同,他从小听着父亲醉酒后抱怨“本该是咱们的天下”长大,那种不甘与野心的种子早已深埋心底。他渴望权力,渴望那本该属于他这一系的至尊之位。
朱由检的突然南迁和积劳成疾后的暴毙,对他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朱慈烺年轻且根基浅薄,正是最容易除掉的目标。只要扫清这个障碍,按照伦序,他便是第一顺位继承人!
于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便在那北归的漕河之上上演了。
他本以为,除去朱慈烺,坐上龙椅,便可高枕无忧,尽情拿回他“失去”的一切,享受这无上的权柄与富贵。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死去的朱由检,他的阴影竟如此漫长,如此无处不在!像一道枷锁,牢牢禁锢着他,让他即便身居九五之尊,依然感到窒息,感到自己像个窃取宝座的傀儡,时时刻刻活在那位堂兄的对比之下。
发泄过后,朱由崧如同被抽空了力气般,瘫坐在狼藉之中,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神空洞而怨毒。马士英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抬头,试探着问:“陛下,那卢象升和王芷蕾之事……”
朱由崧猛地一挥手,极其不耐烦又充满憋屈地低吼道:“滚!都给朕滚!此事……容后再议!”
他终究,还是不敢去硬碰那已逝先帝留下的最后尊严和军中悍将的逆鳞。至少在彻底掌握绝对权力之前,他只能将这口恶气,硬生生咽回肚子里。
北京,紫禁城。
深宫之中,早已不复崇祯年间的紧张与忙碌,反而弥漫着一种被遗忘的冷清。周太后(昔日的周皇后)独坐于慈宁宫偏殿。她手中,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龙袍。,殿角那座厚重衣柜的门,轻微地动了一下。
周太后猛然惊醒,迅速用袖角拭去泪痕,警惕地望向殿门方向,确认无人窥伺后,才快步走到衣柜前。她颤抖着手拉开柜门,里面并非华服锦缎,而是塞着柔软的棉被和枕头。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其中,睡得脸蛋红扑扑的,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只破旧的布老虎。
周太后的心瞬间揪紧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孩子连人带被子一起抱出来,搂在怀里,仿佛抱着世间最脆弱的珍宝。孩子被惊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奶声奶气地唤了一声:“娘亲……”
这一声呼唤,让周太后的眼泪再次决堤。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不敢哭出声响。这是她和朱由检最后的骨血,是在其驾崩后才降生的遗腹子,一个甚至不曾被宗人府记录在玉牒上的孩子
长公主朱媺娖不知何时悄然走了进来,她默默关上殿门,用自己的身体抵住,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她看着母亲和幼弟,眼中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沉重与坚毅。她知道,弟弟的存在,是母亲用尽一切手段才瞒下来的惊天秘密。一旦泄露,新帝及其朝臣绝不会容许先帝嫡脉还有男丁存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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