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无底寒渊,又在某种坚韧的牵引下,一点点挣扎着上浮。
李长生是在一阵深入骨髓的冰冷与剧痛中恢复知觉的。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彻底碾碎,又被强行拼凑起来,每一寸经脉、每一缕魂魄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他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看到的是一簇跳跃的、散发着微弱暖意的篝火,驱散着周遭浓郁的黑暗与寒意。篝火旁,坐着两个身影。
一个是幽璃,她正拿着一根小棍,无聊地拨弄着火堆,那双紫水晶般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捉摸不定的光芒。
另一个,则是盘膝而坐、脸色依旧苍白却明显好转了许多的荆芥。她双目紧闭,周身缭绕着淡淡的翠绿色光晕和一股浓郁的药香,显然正在全力疗伤。那株盛放着“还魂草”果实的玉盒,就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长生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粗糙的兽皮上,身上盖着另一张,左肩的伤口已被妥善包扎,虽然依旧剧痛,但那股侵蚀的阴寒煞气已被驱除。体内,那枚布满裂纹的鬼丹正在极其缓慢地自行旋转,汲取着篝火旁相对温和的阴气,修复着损伤,只是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哟,醒得还挺快。”幽璃最先发现他苏醒,歪着头看他,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调侃,“命硬得像块厕里的石头,怎么都砸不烂。”
长生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牵动了全身伤势,忍不住闷哼一声。
“不想彻底变成废人就别乱动。”幽璃懒洋洋地道,“鬼丹裂成那样,魂力透支,没个把月别想恢复。能捡回条命你就偷着乐吧。”
长生不再勉强,沙哑着嗓子问道:“我们…在哪?安全吗?”
“暂时安全。”幽璃指了指周围。
长生这才注意到,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不知名兽类的头骨内部,空间宽敞,头骨眼眶处被某种结界封住,阻挡了外面的罡风和窥探。这显然是幽璃找到的临时藏身之所。
“阴罗教的杂碎和荒原上的饿鬼们还在外面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呢。”幽璃撇撇嘴,“不过估计也瞒不了多久。你闹出的动静可不小,阴魂涧底下那老家伙好像真的被惹毛了,现在整个荒原边缘都不太平。”
长生心中一沉。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他的目光落在疗伤中的荆芥身上:“她…怎么样了?”
“死不了。”幽璃看了一眼荆芥,“还魂草的药效正在化开,弥补她亏损的本源。不过她受的伤比你只重不轻,尤其是神魂震荡,没那么快醒。”
正说着,荆芥周身的翠绿光晕忽然波动了一下,她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随即迅速变得清明,第一时间看向手边的玉盒,确认还魂草完好无损,这才松了口气。她看向长生,目光复杂,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句:“多谢…救命之恩。”
“各取所需。”长生摇摇头,声音依旧虚弱,“你答应告诉我幽冥花的真相,还有…小心教主是什么意思?”
荆芥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权衡。幽璃也好奇地凑近了些,显然对阴罗教的秘辛也很感兴趣。
良久,荆芥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沙哑:“你所修炼的《幽冥通天录》…它的原创者,并非什么上古魔头,而是…阴罗教的初代教主,幽冥道人。”
长生瞳孔猛地一缩!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那本带给他力量、也带给他无尽痛苦和诅咒的邪功,竟然源自阴罗教?!
“很惊讶?”荆芥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讥诮,“你以为阴罗教为何能掌控沟通阴阳、驱役鬼魂之术?其核心根基,很大一部分便源自这本《幽冥通天录》。”
“那…那他为何…”长生想问为何这功法会流落在外,又为何修炼者皆不得善终。
“因为他背叛了最初的教义,或者说…他触及了禁忌,看到了真相。”荆芥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幽冥道人惊才绝艳,凭借《幽冥通天录》几乎窥得鬼道极致,甚至触摸到了轮回的奥秘。但他最终发现,所谓的‘鬼域’,并非天地自然生成,其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囚笼?”长生和幽璃同时出声。
“囚笼。”荆芥肯定道,“囚禁那些不甘消亡、怨念冲天的强大亡魂,也…囚禁着某些更古老、更可怕的存在。而维持这座囚笼运转的‘养料’,便是无尽的血食、生魂、以及…修炼类似《幽冥通天录》这种功法的修士的生命与魂源!”
长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守谷人那“不得善终”的诅咒,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残酷?!他们这些修炼者,从一开始就是被圈养的食物和燃料?!
“幽冥道人试图揭露这一切,甚至想打破囚笼。”荆芥继续道,“但他失败了。他被囚笼的‘维护者’——也就是你见到的那类巡天使者,以及…与天使者达成某种协议的、教内的叛徒们,联手镇压、封印。而《幽冥通天录》也被动了手脚,变得更容易吸引‘囚笼’的注意,修炼越快,死得越早,成为养料的速度也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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