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阴阳司时,已是星斗满天。司内依旧灯火通明,值夜的人员穿梭往来,见到李无言纷纷驻足行礼,对跟在身后的桃生则投以好奇的目光。
桃生还沉浸在首次独立完成任务的兴奋与细微后怕中,跟着李无言沉默地穿过廊道。她盘算着回去要好好打坐恢复,再把规章关于“怨气附着”和“净化安抚”的部分仔细研读一遍。
然而李无言并未走向宿舍院落,而是拐向了另一条岔路。这条路更显清静,两侧房间的门牌标识也更为特殊,多是“丹房”、“静室”、“典籍库”等。
“李先生?”桃生疑惑地唤了一声。
“见一个人。”李无言言简意赅,在一扇挂着“医官署”牌子的门前停下。门楣上还刻着一株小小的、散发着莹润绿光的药草图案。
他屈指,在门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进来。”门内传来一个温和清雅的女声。
推门而入,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扑面而来,不同于永济堂的繁杂,这里的药香更纯粹、更安宁,仿佛能洗涤神魂。房间很是宽敞,靠墙是顶天立地的药柜,无数小抽屉上贴着密密麻麻的标签。中间一张长案,铺着素白的细麻布,上面摆放着玉杵、药盅、银针以及一些桃生叫不出名字的晶莹器皿。
一个身着月白裙衫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低头小心地将从一株灵气盎然的紫色灵芝上采集孢子。她身姿挺拔,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专注而沉静的美感。
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来。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面容清秀,眉眼柔和,一双眼睛澄澈明净,仿佛能洞悉一切病痛疾苦。她的目光先落在李无言身上,微微点头示意,随即便自然地转向桃生,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了然。
“荆芥姑娘。”李无言开口,算是介绍。
荆芥放下手中的工具,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走向桃生:“这位便是张司主提及的桃生姑娘吧?果然灵秀内蕴,生机盎然。我是荆芥,司内忝为首席医官。”她的声音如春风拂过琴弦,让人不自觉便放松下来。
“荆,荆芥姑娘好。”桃生有些局促地行礼,对方身上那种温和却强大的气场让她本能地感到亲近和尊敬。这就是阴阳司的首席医官?看起来好年轻,好温柔。
“不必多礼。”荆芥轻轻虚扶一下,目光已敏锐地扫过桃生的气色,“方才去处理永济堂的事务了?可还顺利?有无受伤?”她说话间,指尖已有淡淡的绿色灵光萦绕,那是极为精纯的生命治疗能量。
桃生忙道:“顺利的!没有受伤,就是……有点脱力。”在荆芥温和的注视下,她不由自主地就把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包括自己最后胡乱撒药粉和用生气安抚的笨办法。
荆芥听得仔细,眼中赞赏之色愈浓:“以生气为引,沟通怨念,加以安抚引导,虽是误打误撞,却暗合‘医者仁心,化戾为祥’之理,做得很好。”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桃生,“此乃‘凝神复元丹’,于恢复精力、稳固神魂略有小益,你且服下。”
桃生接过玉瓶,触手温润,瓶内丹药清香扑鼻,一看就知不是凡品。“这太贵重了……”
“既是同僚,何须见外。”荆芥微笑打断她,语气不容拒绝,“况且,你体质特殊,初涉此道,更需小心调养,不可留下暗伤。日后若有任何不适,或修行上遇到关隘,皆可随时来寻我。”
她的关怀真诚而自然,让离乡背井的桃生心头一暖,鼻子微微发酸,低声道:“谢谢荆芥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得自然而然,荆芥闻言微微一怔,随即笑意更深,眼波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轻轻拍了拍桃生的手背:“好孩子。”
站在一旁的李无言,看着这一幕,脸上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峻,但周身那种生人勿近的寒气,似乎悄然消散了一丝丝。
就在这时,医官署的门再次被无声推开。
一股幽冷深邃的气息弥漫开来,并非阴寒,而是如同月下深潭般的静穆与神秘。
三人转头望去。
只见一名黑衣女子倚门而立,身姿高挑曼妙,紫瞳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夜空与流转的冥星。她唇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饶有兴致地扫过屋内,先在李无言身上停顿一瞬,交换了一个无人能懂的眼神,最后落在桃生身上。
“哟,这般热闹?我是否来得不巧?”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磁性悦耳。
“幽璃姑娘。”荆芥含笑招呼,“你来得正好。”
幽璃迈步进来,行动间如暗影流动,悄无声息。她走到桃生面前,微微俯身,紫眸近距离地打量着桃生,尤其在她眉心的七彩印记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光芒,似是怀念,似是感叹,最终化为一种近乎戏谑的趣味。
“这便是让咱们李大高手亲自去小河村接引的小摆渡人?”她直起身,抱着手臂,看向李无言,语气调侃,“瞧着挺水灵,就是不知道胆子够不够大,以后见了那些青面獠牙的老鬼,别吓得往某人身后躲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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