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虚空深处,昔日辉煌的天宫回廊如今只剩断裂的玉柱与飘荡的仙骸。焦黑的战旗裹挟着破碎的魂魄,在冰冷死寂中无声翻卷。这里曾是三界最为惨烈的战场之一——天庭与鬼域激战的边缘地带。磅礴的仙灵之气与污秽阴森的鬼煞魔能相互冲刷、湮灭,留下了永难愈合的空间裂痕,如同巨大无比的伤疤,横亘在世界的边缘。
一道暗淡的、几乎要融入周遭黑暗的幽光,正艰难地从一片破碎的浮空殿宇残片中遁出。光芒中,是一个身形模糊、气息萎靡到极点的身影。他的仙躯早已崩坏,此刻维系存在的,是一股不屈的执念和怀中紧抱的一卷暗金色书册——《幽冥通天录》。
他曾是鬼域中惊才绝艳的存在,窥得了以鬼证道、逆天长生的一线天机,创此奇书。却因此触怒天庭,被视为异端邪魔,引来无情剿杀。他亲身经历了那场浩劫,鬼域强者陨落如雨,天庭战仙亦伤亡惨重。他凭借对幽冥之力的极致运用,九死一生,才从主战场杀出,逃至这临近人间的边缘地带。
然而,天庭巡天使者的追杀并未停止。那贯穿魂体的“打神鞭”之力仍在不断侵蚀他最后的本源。他感到大限将至,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枯竭与冰冷。
他低头看向人间方向,那里虽灵气稀薄,却有着鬼域和天庭都缺乏的、微弱而复杂的生机。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撕裂一道细微的空间缝隙,纵身坠入其中。
再醒来时,他已身处一个阴暗潮湿的山洞。洞外暴雨如注,雷声轰鸣,掩盖了他降临的一切气息。洞内,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和他越来越急促的喘息。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仙躯彻底消散,魂体也如风中之烛,随时会熄灭。
“不甘…吾道…未绝…”
他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艰难地抬起几乎要涣散的目光,扫视这个小小的洞穴。很普通,没有任何灵异,正是人间最常见的荒山野洞。
或许,这就是天意弄人。让他得到了超脱的契机,却不容于天地;让他逃出生天,却又将他葬送在这无人可知的角落。
他低头,看着怀中那卷以不知名兽皮与幽冥金属制成的《幽冥通天录》。书册表面流淌着暗金光泽,触手冰凉,内里却仿佛蕴含着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与汹涌的能量。这是他的心血,也是他的原罪。
他不能让它随自己一同湮灭。天庭若寻得,必会毁去;鬼域若得之,恐生大乱,亦或引来天庭第二次清剿,届时又是生灵涂炭。
唯有留在人间,或许…或许能等待一线不确定的变数。
他用最后的神力,在书册表面布下层层禁制,掩盖其惊人的能量波动,使其看起来更像一本年代久远的普通金属封皮古书。除非身具极纯阴气或特殊缘法之人靠近,否则绝难发现其异常。
做完这一切,他的身体开始快速崩解,从四肢末梢化为点点幽光飘散。
“后来者…”他空洞的眼眶望向洞口电闪雷鸣的天空,发出无声的呐喊,带着无尽的遗憾、一丝微弱的期盼和冰冷的警告,“得吾传承者…慎之…慎之…此路逆天…百鬼蚀身…万魂噬心…然…若心有一念至纯…或可…觅得一线…生机…”
最终,他彻底化作一堆灰白的枯骨,无力地倚靠在石壁下。那卷暗金色的书册,安静地落在他的骨掌之中,仿佛只是死者一件普通的陪葬品。
洞外,暴雨依旧。雷电偶尔照亮洞穴,在那枯骨之上一闪而过,映出几分狰狞与神秘。
岁月流转,风吹日晒,尘埃渐覆。枯骨沉默地守着他的传承,等待着一个被命运逼迫到绝境,或同样怀揣着不容于世的执念之人,前来揭开这段被湮没的过去,开启一段同样凶险未卜的未来。
而这一天,似乎并不遥远了。
一百年后,人间某处---
山风呜咽着穿过老槐树的枝桠,发出如同妇人低泣般的声响。李长生蹲在土灶前,小心翼翼地扇着火。破旧的陶罐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弥漫了整个茅屋。
“哥,别熬了,”炕上传来微弱的声音,“这药不管用的。”
长生转过头,看见妹妹李小草勉强支起身子,瘦弱的小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她才十三岁,本该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可现在连自己坐起来都吃力。
“胡说,王郎中说这服药是他新配的,肯定有效,”长生佯装生气,手下却更加轻柔地扇着火,“你快躺好,别又着了凉。”
小草听话地躺回去,却忍不住又咳嗽起来。那咳嗽声撕心裂肺,听得长生心头一紧。他赶紧倒半碗药端到炕前,用小勺一口一口地喂妹妹喝下。
“苦...”小草皱着小脸。
长生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摸出颗野山楂,塞进妹妹嘴里,“吃完药吃这个,就不苦了。”
看着妹妹渐渐睡去,长生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轻轻擦去小草额头渗出的虚汗,心沉得像是坠了块石头。父母的早逝让他们兄妹早早学会相依为命,可三个月前小草突然一病不起,郎中来了一拨又一拨,药方换了一张又一张,妹妹的病却一日重过一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