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窦喜艳的案子,杨燕几乎成了江河办公室的常客,一天之内能来回跑上两三趟。
“江书记,窦喜艳的情绪基本稳定了,但还是一口咬定之前对包天明的所有指控。”
“医院那边最新的体检报告出来了,身体指标无明显异常,确实不像大量服用过安眠药……”
“网上的舆论又开始发酵了,说我们迟迟不处理包天明,是……”
江河总是静静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或者简短地指示一两个字。他的沉默,让杨燕心里更加没底,这案子就像一团迷雾,越查,看不清的东西反而越多。
这天下午,杨燕又带着新的“情报”来了,眉头紧锁:“江书记,有个情况。我们按程序想去窦喜艳登记的租住地回访,做个笔录,但邻居说她早就搬走了,现在的住址……不清楚。”
一直闭目养神的江河终于睁开了眼睛,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联系巫庆文书记,让他亲自带人,务必找到窦喜艳本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的证词,是解开包天明‘自首’谜团的关键。”
副书记巫庆文接到指令,颇有些不以为然。找一个女人而已,何须他一个副书记亲自出马?但江河的命令,他不敢怠慢。命令两名办案人员,根据之前记录的身份信息,几经周折,竟真的在城西一个名为“云翠苑”的高档别墅区门口,查到了窦喜艳的登记信息。
“云翠苑?你确定?”巫庆文看着手下调出的记录,愣了一下。这地方是安南县有名的富人区,里面全是独门独栋的“大别野”,可不是一个普通服务员,甚至一个客房部经理能住得起的地方,哪怕是租。
一丝疑虑浮上心头。巫庆文带着人,按照地址找到了那栋门牌号气派的别墅。精美的铁艺大门,修剪整齐的花园,还有一辆白色的宝马mini停在车库里。这哪里是“出租屋”?这分明是阔太太的宅邸!
按下门铃后,出来开门的也不是什么“房东”,而是一个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水珠的保姆!
“你们找谁?”保姆警惕地打量着门外这群不速之客。
巫庆文亮出工作证:“县纪委的,找窦喜艳了解些情况。”
保姆显然有些慌,支吾着:“窦小姐……她身体不舒服,不方便见客。”
巫庆文心中疑窦更甚,不由分说地推开虚掩的大门:“我们只是问几句话,问完就走。”
一行人强行进入装修奢华的客厅,正好看见窦喜艳穿着一身真丝家居服,抱着个胖嘟嘟的孩子,慌慌张张地从楼梯上下来,脸色红润,气色好得不得了,哪里像刚自杀未遂、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
“你们……你们怎么找到这的?”窦喜艳的声音带着惊慌。
“窦喜艳同志,我们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再核实一下。”巫庆文压下心头的震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关于你之前举报包天明,以及服用安眠药的具体细节……”
话还没问完,一个尖锐的女声就从二楼传了下来:“谁允许你们私闯民宅的?!给我出去!”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时尚、妆容精致,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的女人快步从楼上下来,气势汹汹地挡在了窦喜艳面前,眼神倨傲地扫视着巫庆文等人。
巫庆文脸色一沉:“我们是县纪委的工作人员,依法依规……”
“我管你们是谁!”女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手指直接指向门口,“这是私人住宅!没经过主人同意就闯进来,信不信我马上报警告你们非法入侵?!”
巫庆文在安南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副书记,何时受过这种气?当即震怒:“我们是在执行公务!请你配合调查!否则……”
“否则怎样?”女人嗤笑一声,双手抱胸,“公务?拿张纸就想吓唬我?我再说最后一遍,出去!否则,后果自负!”
巫庆文气得脸色铁青,但还是强压着火气,示意手下工作人员先出去。他站在门口,立刻掏出手机,直接联系了县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要求协调辖区派出所,立刻派两名民警过来协助执行公务。
他本以为亮出纪委和警方双重招牌,足以震慑住这个嚣张的女人。然而,十几分钟后,派出所所长亲自带着人赶来了,但态度却极其尴尬和微妙。所长把巫庆文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满脸为难:“巫书记……误会,肯定是误会。这家……咱们还是先撤吧。”
“撤?凭什么撤?!”巫庆文几乎要吼出来。
所长凑得更近,声音几乎细若蚊蚋:“巫书记,里面那位……是周县长的亲侄女,周媚媚。这房子,听说……就是她名下的。您看这……”
“周县长?周强?!”巫庆文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中。所有的怒火瞬间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透骨的凉意和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次简单的找人问话,竟然会直接把县长周强给牵扯了进来!县长的亲侄女,为什么会和举报人窦喜艳住在一起?还如此强硬地阻挠纪委调查?
事件一下子变得无比扑朔迷离,原本看似清晰的案情,陡然横生枝节,而且直接指向了安南县权力的最高层之一。
巫庆文失魂落魄地带着人离开,来时的那点不耐烦和官威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腹的惊疑和惶恐。他站在那栋奢华别墅的远处回头望,只觉得那漂亮的洋楼,像一个张着大口的黑洞,深不见底。
他立刻拨通了江河的电话,声音干涩:“江书记……情况……情况有变。窦喜艳找到了,但是……我们碰了个硬钉子,把她撵出来的人……是周县长的侄女,周媚媚。”
电话那头,江河沉默了片刻,只回了三个字:
“知道了。”
但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巫庆文感到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极致压抑。他猛然意识到,江河或许早就预料到了什么。包天明的“自首”,窦喜艳的“自杀”,乃至现在周县长侄女的突然现身……这一切,或许都是一盘大棋上的棋子。
水面的涟漪,往往源自深底的暗流。越是看似意外的碰撞,越是接近风暴的核心。
江河挂断电话,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夕阳,目光幽深。
案子,终于开始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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