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蜷缩在公寓里,空调无声吹着凉气,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床头柜上,一个不起眼的黑色硬壳行李箱静静立着,里面藏着足以让李金城身败名裂的监控录像备份,以及他这两年利用“散财童子”身份,从公关经费里一点点抠出来的、足够他们隐姓埋名生活很久的现金。
“芳芳……”他低喃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面是钱芳大学时一张清纯的笑脸,眼神清澈得让他心碎。
这张照片,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支撑着他忍受胯下之辱,像条狗一样在李金城脚边摇尾乞怜的动力。
他恨过她,恨她的背叛,恨她的绝情。
但当他在公司最隐秘的渠道里,拼凑出那个雨夜李金城是如何用强权、药物、金钱玷污并彻底控制了她的真相后,那恨意就变成了无边的心疼和扭曲的共生欲。
他知道,钱芳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和着他的弹吉唱情歌的女孩了。她成了李金城精心打磨的“艺术品”,一件用于腐蚀、拉拢、控制目标的致命武器,美艳,冰冷,带着淬毒的刃。
而他,也成了这罪恶链条上不可或缺的一环——物色猎物,铺设陷阱,甚至在她“不方便”的时候,亲自下场指导那些懵懂或贪婪的女孩,如何取悦那些道貌岸然的权贵。
他手上也沾了血,灵魂早已污秽不堪。
他拼命工作,拼命讨好李金城,就是想爬到更高一点的位置,证明自己并非蝼蚁,想积蓄力量,等待一个能带她逃离这地狱的机会。
他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耐心地收集着李金城每一次肮脏交易的证据,尤其是那些隐秘角落里的监控录像。
他截留公关资金,每一分都像在刀尖舔血。
公关部月度经费审批表上,“高端商务沙龙活动费”一栏的数字悄然从1,200,000.00跃升为1,500,000.00。
虚构供应商是他的拿手好戏。
金明登录暗网购买的身份证信息,为“星光文化传媒”法人王磊捏造完整履历——某倒闭县剧团的舞美指导,现转型做“高端私密活动策划”。当李金城在总统套房用雪茄烟指点江山时,金明正用PS合成王磊与某过气明星的合影,背景是租来半小时的废弃摄影棚。
虚增报价则是另外一种手段。
上周的游艇晚宴实际支出67万,他递给财务的发票却是98万。多出的31万化作三张支票:15万付给真正供货的鱼子酱商封口,16万转入王磊账户。
最新一笔截流发生在昨天。某供应商孝敬的翡翠原石估价三百万,他递交的鉴定书标注“内含裂纹折价50%”。实际切出的冰种阳绿手镯已戴在某高官夫人腕上,而差额150万正混在给残联的捐款里,经多道空壳公司周转,最终金明在国外的私人银行账户。
空调冷风掀起记账本一角,露出扉页褪色的钢笔字——那是钱芳毕业时写给他的诗:“愿做星火照暗河”。
那里是暗河?
谁是暗河?
谁照亮了谁?
金明觉得该有的都有了:钱、关于金城地产的致命黑料……他觉得他可以把自己的至爱钱芳带走了:我们的国家有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随便找一个城市,都可以过好下半辈子……
他认定钱芳会跟自己走,毕竟她经历的苦难,他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月湖桥,零点,带你看星星。”他用一个新号码给她发了短信。
虽然这个号码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但“月湖桥”是镌刻在两个心里的共同的秘密。
那是他们爱情的起点,是他复仇之路的终点,还是……他们共同的坟墓?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去!必须带上她!这是他冰封灵魂深处,最后一点未曾熄灭的火星,是他对那个樱花树下的春天,最后的、绝望的回望。
午夜。
月湖桥。
这座见证了无数恋人悲欢离合的石桥,在初秋的午夜显得格外寂寥。
夜风带着凉意,穿过桥洞,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浓重的雾气贴着黝黑的水面弥漫开来,将远处的城市灯火晕染成一片模糊而暧昧的光团,如同鬼魅的眼睛。
金明穿了一件毫不起眼的深色夹克,背着一个半旧的黑色双肩包,靠在冰凉的桥栏杆上,脚下是墨色的河水。他提前到了很久,焦躁不安地踱着步,每一次脚步声在空旷寂静的桥面上都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如同钝刀子割肉。每一秒的等待都让金明的心跳更加狂乱,恐惧和期待像两条毒蛇,在他体内疯狂撕咬。她会来吗?看到那条信息,她会不会记起什么?她会不会……还愿意抓住这最后一丝逃离的机会?
就在他的神经紧绷到极限时,桥头昏黄的路灯光晕边缘,一辆黑色的、没有悬挂任何牌照的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视线,静静地停在浓雾与阴影的交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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