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晨光像被揉碎的金箔,懒洋洋地洒在A大后门外的石板路上。早点摊的豆浆香气混着烤红薯的甜暖漫在空气里,唯独角落那处算命摊前,聚拢的人群几乎要把晨光都挡严实——清一色都是眼含好奇的女生,叽叽喳喳的声音像落在枝头的麻雀,却在人群中央那人抬眼时,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语调。
被围在中间的云无尘,一头狼尾辫用黑色皮筋束在脑后,碎发随着他晃脑袋的动作扫过耳尖。他穿了件洗得有些泛白的黑色机车夹克,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半截青灰色的纹身——不是寻常的龙虎或图腾,而是线条利落的道家八卦图,乾、坤、震、巽的卦象在晨光里泛着淡青色的光泽,随着他抬手腕的动作,像活过来似的流转。
没人注意他手里捏的不是桃木剑或罗盘,而是台贴满道家符箓贴纸的平板电脑。此刻屏幕亮着,其上星盘的线条纵横交错,映得他眼底也晃着细碎的光。“水逆?不不不,妹妹你这星盘可不是水逆,是典型的福禄双全啊!”他用指腹点了点屏幕上代表“木星”的符号,脑袋晃得像模像样,语气里的笃定让女生瞬间睁大了眼睛,“你看这金星落二宫,财运马上要涨,下周出门记得多带现金——哦不对,扫码也一样!”
手腕上挂着的玩意儿突然“叮”地响了声,不是传统算命先生的铜钱串,而是个被改造过的智能手环:表带缠了圈红绳,屏幕上跳动着类似罗盘的指针,此刻竟用甜腻的电子音播报起来:“财运指数:三颗星~桃花指数:四颗星~建议今日穿粉色哦~”
云无尘下意识想按掉,人群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冷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瞬间让周遭的喧闹都矮了半截:“云、无、尘。”
女生们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齐刷刷地往两边退开,自动让出一条通向中心的路。晨光里,苏雪棠抱着本厚厚的《西方文学史》站在路口,银白发丝被风掀起几缕,落在她苍白的脸颊旁。她没穿校服,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口系得一丝不苟,怀里的课本摞得整整齐齐,唯有那双灰色的眼眸,像结了薄冰的湖面,寒意直直地渗过来,连头顶悬着的九月骄阳,都像是被抽走了几分温度。
“雪棠!”云无尘手忙脚乱地按灭平板屏幕,试图把它往夹克内袋里塞,却因为太急,差点把平板摔在地上。他干咳两声,试图摆出一副“我很正经”的表情:“我这不是...呃...不是算命,是现代道教文化传播!你看这星盘,其实是用大数据分析运势,很科学的!”
他话音刚落,苏雪棠身后突然探出个小脑袋。程筱筱今天扎了个高高的马尾,铃铛是陈墨瞳给的那个,银色的铃铛缀在尾端,她一动,就“叮叮当”地响,像挂在窗边的风铃。她好奇地凑过来,指尖轻轻戳了戳云无尘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平板屏幕,眼睛亮晶晶的:“这个...这个能算我什么时候能长到一米七吗?我昨天量还是一米六三,差好多啊。”
“别闹。”苏雪棠伸手,拎住了程筱筱后领的衣料,像提溜着一只好奇的小猫,转身就往教学楼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她回头,眼神依旧冷着,却难得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妥协,对云无尘甩下一句:“六点前收摊,带三份晚饭,要巷口那家的烤肉饭,筱筱要加溏心蛋。”
云无尘委屈巴巴地应了声“哦”,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晨光里,才低头看向手里的平板——不知何时,屏幕上跳出来一条新消息。发件人备注是“雪棠”,头像是张程筱筱的睡颜偷拍:小姑娘侧躺着,嘴角还沾着点口水,睫毛长长的,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消息内容只有一句话:【别教她奇怪的东西,尤其是算身高。】
云无尘盯着那张头像看了半天,忍不住笑出声,小声嘀咕:“明明自己也偷拍人家睡颜,还好意思说我。”
教务处的走廊里排着长长的队,晨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光斑。程筱筱捏着缴费单的手指微微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张薄薄的纸被她无意识地揉来揉去,边缘已经起了毛,连打印的字迹都有些模糊。
她站在队伍末尾,眼神有些发怔。去年的这个时候,她只是实体化陪着雪棠读书。可现在,她手里捏着属于自己的缴费单,前面的队伍在一点点缩短,马上就要轮到她填学籍表、录指纹、拍属于自己的学生证照片。这些人类学生习以为常的流程,对她而言,陌生得让人心慌,却又藏着难以言喻的雀跃。
“给我。”一只温热的手突然抽走了她手里皱巴巴的单据。程筱筱抬头,就见苏雪棠站在她面前,眉头微蹙,正伸手把单据展平,指尖顺着褶皱的地方轻轻捋了捋。没等她反应过来,苏雪棠已经拎着她的手腕,径直走向队伍最前面的窗口——原本有些不满的学生们,在看到苏雪棠那双灰色眼眸时,都默默闭了嘴,甚至有人往后退了退,给她们让出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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