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利昂·兰尼斯特。
这个名字让林恩一夜放纵的疲惫神经重新绷紧。
他扣上手中的信纸,看着那个矮小的身影走进书房。
“很抱歉,这么早前来打扰。”
提利昂躬身行礼,动作无可挑剔。
他那双一绿一黑的异色瞳,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间书房。
“我听说小指头的品味一向不怎么样,现在看来,传闻是真的。”
他指了指墙上一幅描绘少女采花的庸俗油画。
“你最好把它烧了,换一幅君临城的地图,或者挂几把瓦雷利亚钢剑,换成什么,都比这个强。”
林恩示意他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
“你倒是赚了贝里席大人一大笔金龙。”
提利昂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所以,你是来替他讨债的?”林恩问道。
“讨债?”
提利昂发出一阵短促的笑声。
“我巴不得你把他最后一条裤子也扒下来。”
提利昂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不是来喝酒的,林恩爵士。”
“我是来买一个答案的。”
提利昂的目光变得锐利。
“我确信,你掌握了什么预言能力,而且对之前发生过的事也都知道。”
“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想问一件事。”
提利昂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苦涩。
“我的……我的第一个妻子,泰莎。”
这个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那件事……她究竟是不是我父亲安排的?”
书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那只渡鸦传来了几声鸦鸣,显得格外刺耳。
林恩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有着聪明的大脑,这个被家族视为耻辱的侏儒,这个在所有人面前都戴着小丑面具的兰尼斯特。
他那双异色的瞳孔里,翻涌着期待、恐惧,以及一丝卑微到尘埃里的希冀。
他在希望林恩告诉他,那只是一个意外。
他在希望,自己所崇拜的那个冷酷无情的父亲,还没有残忍到那种地步。
“不是。”
林恩只说了两个字。
但却狠狠砸碎了提利昂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提利昂的身体猛地一晃,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那双眼睛里的光也迅速黯淡下去。
“是……他……”
提利昂喃喃自语,像是在重复一个他早已猜到,却始终不愿相信的噩梦。
“你的父亲,泰温公爵,认为你娶一个平民石匠的女儿,是在羞辱兰尼斯特这个高贵的姓氏。”
林恩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所以……”
提利昂突然嘶吼起来,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他猛地站起身,将桌上的酒杯狠狠扫落在地。
水晶酒杯摔在地上,却没有碎,只是打着旋滚到墙角。
殷红的酒液流淌出来,在地板上晕开一滩刺目的血色。
“哈哈……哈哈哈哈……”
提利昂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沙哑而又凄厉,比哭声还要难听。
“我的父亲……我那伟大的父亲……”
“还有我那英勇的哥哥……”
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混杂着鼻涕,在他那张扭曲的脸上肆意横流。
“詹姆告诉我,她是个妓女,是我花钱雇来的……他说,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玩笑……”
“我信了……我竟然信了……”
“我亲眼看着她……看着那些卫兵……一个接一个……”
“最后一个是我……”
“我给了她一枚金龙,因为兰尼斯特比其他人更高贵,总是有债必偿……”
他蹲下身,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身体蜷缩成一团。
整个维斯特洛,都以为他是凯岩城的侏儒恶魔。
可谁又知道,这个恶魔的心里,住着一个被亲生父亲和兄长联手杀死的少年。
泰温·兰尼斯特的孩子。
瑟曦恨泰温,詹姆畏泰温。
只有提利昂。
那个泰温最厌恶、最想弄死的儿子,却是真心实意地崇拜他,敬爱他。
多么可笑。
多么讽刺。
林恩没有去扶他,也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
任由提利昂将积压了十几年的痛苦与绝望,彻底宣泄出来。
许久。
提利昂的哭声渐渐停了。
他抬起头,那张满是泪痕的脸上,没有了玩世不恭,也没有了痛苦,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空洞。
“谢谢你。”
他对林恩说道。
“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虽然它比我想象的还要丑陋。”
他摇摇晃晃地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酒杯,重新走到桌前给自己倒满了酒。
“为丑陋的真相,干杯。”
他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远不及他心中的万分之一痛楚。
“他们不爱你,提利昂。”
林恩终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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