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信侯府回来,燕丹并未耽搁,立刻便将精力投入到了他的“农业大计”上。
吕不韦的动作比预想中更快。
第二天一早,便有相府属官前来交接,不仅划定了咸阳近郊两处水土丰沃、灌溉便利的良田作为试验田,还送来了五名经验丰富的老农和两名手艺不错的木匠,言明一切听从安秦君调遣。
效率高得让燕丹都忍不住在心里给吕不韦点了个“赞”——这老狐狸,表面功夫做得真是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人地到位,燕丹立刻行动起来。
他先是召集了那五名老农,并未摆什么君侯架子,而是颇为客气地请教了当下关中地区主要种植的粟、麦等作物的耕种习惯、选种方法以及常见的病虫害。
老农们起初有些拘谨,但见这位年轻的君侯问得细致,态度又诚恳,便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将自己几十年摸索出的经验一一道来。
燕丹听得认真,不时点头,心中则飞快地将这些经验与系统灌输的知识相互印证、补充。
问询完毕,燕丹心中大致有了底。
他知道,任何变革都不能一蹴而就,尤其是在农业这种极度依赖经验和天时的领域。
他决定,先从最基础、也最容易见到成效的环节入手——选种。
“管家,”他唤来安秦君府那位做事沉稳的老管家,“去库房,将府中所有的小麦种子都寻出来,搬到前院。”
“唯。”老管家虽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应声去办。
很快,几大麻袋颗粒饱满、色泽金黄的小麦种子便被搬到了宽敞的前院空地上。
那五名老农和几名府中仆役也候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位年轻的君侯要做什么。
老管家经验老到,不等燕丹吩咐,便指挥着仆役们准备开始传统的选种工作——无非是将种子摊开,人工仔细筛选,剔除那些干瘪、破损、颜色不正的劣种,留下饱满圆润的作为良种。
这是个费时费力的精细活。
“且慢。”燕丹却出声制止了他们。
众人皆是一愣,疑惑地看向他。
燕丹目光扫过那几大袋种子,对老管家道:“去准备几口大缸,装满清水,抬到这里来。”
清水?老管家恍然,心想原来君侯是要用“水选法”。
这法子他们也偶尔用之,将种子倒入清水中,饱满的种子会沉底,而一些干瘪空壳的则会浮起,可以捞去,确实比纯人力筛选要省力一些。
“唯,老奴这就去办。”管家连忙应下,指挥人手去搬缸打水。
很快,几口盛满清澈井水的大缸便被安置妥当。
老农和仆役们都以为接下来就是要将种子倒入水中进行筛选了,纷纷做好准备。
然而,燕丹的下一步指令,却让所有人都傻了眼。
只见他走到一口水缸前,对身旁一名捧着盐罐的仆役道:“来,往这缸里加盐。”
加……加盐?!
那仆役以为自己听错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老管家也懵了,迟疑地开口:“君…君侯?这…这是要作甚?往水里加盐?”
“对,加盐。”燕丹语气肯定,甚至还用手比划了一下,“就这个缸,先加半罐进去,搅匀了。”
半罐?!老管家看着那仆役怀里抱着的那罐细白的精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罐盐,足够寻常五口之家吃上一年还有富余!
君侯竟然要一次性倒进水里?!
这…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君侯!使不得啊!”老管家心疼得声音都变了调,也顾不得尊卑了,急忙劝阻,“此乃上好的青盐,价值不菲,怎能…怎能如此糟蹋?选种之事,老奴等仔细些,定能将劣种剔除,何需用此…此…”
他实在想不出这往水里狂加盐和选种能有什么关系,只觉得燕丹是在胡闹。
那几名老农也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解和一丝不以为然。
他们种了一辈子地,选种靠的就是眼力和手感,至多用水漂去空壳,从未听说过要往水里加盐的!
这位年轻君侯,莫非是富贵日子过久了,不知稼穑艰难,拿种地当游戏了?
燕丹看着老管家那肉痛到扭曲的表情,以及众人怀疑的目光,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他知道这举动在当下看来有多么离谱和奢侈。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解释道:“管家莫急,我并非浪费。此乃‘盐水选种法’,比清水选种,效果更佳。”
“盐…盐水选种?”老管家呆呆地重复了一遍,依旧无法理解,“这…这盐水为何就比清水更佳?老奴愚钝…”
“原理其实相似。”燕丹耐心道,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解释,“清水选种,是靠浮力。空壳坏种轻,故浮于水面;饱满好种重,故沉于水底。然清水浮力有限,一些仅是稍显干瘪、却未必全空的种子,也可能沉底,无法完全剔除。”
他指了指那罐盐:“而盐水,因其溶了盐,比清水更‘重’,浮力也就更大。同样一颗种子,在清水中可能下沉,在盐水中却可能浮起。因此,用浓度合适的盐水,能更精准、更彻底地将所有不够饱满、不够结实的次种剔除出去,留下的,才是真正顶尖的良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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