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阙,九重深邃。
发生在宫墙内的每一丝风吹草动,都难以逃脱那端坐于权力顶峰之人的耳目。
嬴政暗中敲打魏增之事,虽做得隐秘,但那些细微的变化,以及底下官吏们心照不宣的“体察上意”,又如何能瞒得过嬴异人?
这日,嬴异人召丞相吕不韦商议完关于新占东周故地如何设郡置守的紧要政务后,侍立一旁的心腹郎官便适时上前,低声将近日宫中,尤其是长公子嬴政处的一些动向,简明扼要地禀报了一番,其中自然包括了嬴政对魏国质子魏增那“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处置。
嬴异人听完,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目光若有所思地投向窗外。
吕不韦何等精明,虽未听全郎官的低语,但从嬴异人的神态和只言片语中,已猜到了七八分。
他微微一笑,适时开口:“大王,长公子近日…似乎颇有进益?”
嬴异人收回目光,看向吕不韦,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欣慰的弧度:“是啊。寡人听闻,政儿近日处事,颇知分寸,懂得借势而为,敲山震虎,虽稍显稚嫩,却已初具章法。”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仿佛透过嬴政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这般手腕,倒让寡人想起昔年昭襄先王,年少时于逆境中隐忍,一旦得势,便如潜龙出渊,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万钧。政儿…颇有几分其曾祖之风范啊。”
这番话,已是极高的评价!
昭襄王嬴稷,那可是带领秦国走向强盛、奠定帝业基础的雄主!
嬴异人将年仅十一岁的嬴政与之相提并论,其心中的期许与认可,不言而喻。
吕不韦心中凛然,面上却笑容更盛,躬身道:“公子天资聪颖,沉稳刚毅,更有大王悉心教导,假以时日,必成一代明主,此乃大秦之福!”
嬴异人微微颔首,对于吕不韦的奉承不置可否,转而吩咐那郎官:“魏增之事,底下人知道轻重便好,莫要闹得太过难堪。毕竟是一国质子,若真让其写信回国哭诉,引起不必要的邦交龃龉,反为不美。敲打一番,令其安分即可。”
“臣明白。”郎官恭敬领命,退了下去。
吕不韦心中暗赞:大王此举,既是默许了嬴政的立威行为,肯定了其手段,又把握住了大局分寸,防止事态失控。这份帝王心术,愈发纯熟了。而嬴政…此子成长之速,心性之坚,也着实令人心惊。
嬴异人看着吕不韦告退的背影,目光再次变得幽深。
政儿的成长,他乐见其成。
但那个促使政儿展现出如此锋芒的诱因——燕太子丹,其身影在他心中,却始终蒙着一层难以看透的迷雾。
时间如渭水,静静流淌。
燕丹在自己殿中“静养”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起初两三日,嬴政尚能维持表面的平静,只是周身的气息比往日更冷了些,吓得伺候的内侍们大气不敢出。
到了第五六日,那股无形的低气压已然凝实,仿佛提前进入了数九寒天。嬴政读书时,殿内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开的噼啪声;练剑时,剑风凌厉得让陪练的侍卫头皮发麻;用膳时,更是沉默得吓人,仿佛吃的不是珍馐,而是冰块。
内侍们苦不堪言,心中疯狂祈祷:燕太子啊燕太子,您老人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静养”好啊?再这么下去,咱们这差事都没法干了!
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一直持续到第十日。
这一日清晨,嬴政刚起身洗漱完毕,正准备去用早膳,却见殿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探头探脑,脸上挂着那久违的、带着点狡黠和讨好的笑容,不是燕丹又是谁?
“阿政!早啊!”燕丹笑嘻嘻地蹦跶进来,动作熟练地凑到嬴政身边,仿佛这十天的“失踪”从未发生过,“我静养好啦!感觉神清气爽,浑身是劲!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刹那间,嬴政周身那积聚了十日的冰冷低气压,如同春阳化雪般,悄无声息地消散无踪。
他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但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暖意和放松,却瞒不过一直小心翼翼观察他脸色的内侍。
内侍们差点喜极而泣:老天爷!可算晴了!感谢燕太子!您就是咱们的救命恩人!
用膳时,气氛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呃,活泼?燕丹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分享他“静养”期间“悟出”的种种“人生哲理”(实则胡扯),以及各种新奇见闻(系统商城中兑换的杂书)。
嬴政虽然依旧话不多,但会偶尔点头,或在他过于离谱时瞥去一个无奈的眼神,不再像前几日那般冻死个人。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午后闲暇,一名与燕丹相熟的小内侍,趁着给燕丹送点心的机会,悄悄将魏增近日的“凄惨”遭遇,当作趣闻说给了燕丹听。
末了,还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奴婢听说,这都是因为…因为魏增得罪了太子您,公子他知道后,很不高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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