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消融,渭水的水位悄然上涨,沿岸的垂柳抽出了嫩黄的芽苞。邯郸城经历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寒冬后,再次焕发出生机。
这日,吕不韦再次到来,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对赵姬、范喜以及两个少年宣布:“事宜已基本妥当。安国君已正式下诏,允公子政归国!华阳夫人亦表赞同。燕国那边,燕王喜最终也已松口,同意太子丹入秦!”
消息终于落地!
赵姬瞬间泪流满面,激动得不能自已;范喜长长舒了口气,抚须的手微微颤抖。嬴政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黑眸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紧紧看向燕丹。
燕丹也是心脏狂跳,努力维持着镇定,但嘴角已不受控制地扬起。
“然,”吕不韦话锋一转,神色凝重,“归途绝非坦途。赵国不会轻易放人,沿途恐有波折。咸阳城内,亦非万众一心。我等需万分谨慎,周密安排。”
他看向范喜:“范先生,沿途护卫及接应事宜,还需你多费心。”
范喜肃然拱手:“义不容辞!”
吕不韦又看向燕丹和嬴政,语气郑重:“二位公子,近日务必深居简出,若无必要,绝不可离开此院。一切行装,从简准备,随时听候消息,准备动身!”
“是!”燕丹和嬴政齐声应道,小脸上皆是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接下来的日子,小院仿佛一个高速运转的秘密据点。范喜频繁外出,调度安排。赵姬开始默默收拾行装,将那些华而不实的摆件留下,只打包必要的衣物和细软。
启程的日子在一个雾气朦胧的清晨。
几辆看似普通却异常坚固的马车悄然停在榆巷小院外。
护送的并非身穿显眼甲胄的秦军,而是十余名作商队护卫打扮的精悍男子,眼神锐利,动作干练,显然是吕不韦精心挑选的好手,为首的是个面容冷峻、名叫芦笙的壮汉。
赵姬眼中含泪,最后看了一眼这处给予他们短暂庇护的小院,毅然登上了第一辆马车。
范喜与芦笙低声交谈几句,安排妥帖后,上了第二辆。
燕丹和嬴政则被安排在同一辆马车中。车厢内部比外表看起来宽敞一些,铺着厚实的毡毯,设有软垫,已是吕不韦能提供的极限舒适。
“坐稳了!”车夫一声低喝,鞭子轻响,马车缓缓启动,驶出榆巷,汇入清晨邯郸稀疏的人流,然后加快速度,向着西城门而去。
燕丹的心提了起来,直到马车顺利通过城门守卫的盘查,真正驶出邯郸城,踏上西行的官道,他才长长松了口气,兴奋地扒着车窗向外望去。
旷野的风带着初春的凉意和泥土的清新扑面而来,远山如黛,天地开阔。
自由的气息!回家的气息!
然而,这种兴奋感并没能持续太久。
古代的官道,即便是最好的路段,也只是相对平整的土路。
马车车轮是坚硬的木轮,缺乏有效的减震装置。一开始还好,随着车速加快,颠簸开始变得剧烈起来。
“咯噔!”“哐当!”“咣啷!”
车厢像个巨大的摇铃,无规律地上下左右剧烈晃动、摇摆。
燕丹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搅拌机,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得移位。
屁股一次次被重重抛起又落下,即便有软垫,也很快就被硌得生疼。
“呕…”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他脸色发白,赶紧捂住嘴,强忍下去。
这两千年前的交通工具,简直是刑具!他无比怀念现代的高铁和飞机。
反观旁边的嬴政,虽然也被颠得小脸紧绷,双手紧紧抓着车窗边缘稳定身体,但状态明显比燕丹好得多。
他自小在颠沛流离中长大,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颠簸,甚至还能分出心神,用一种略带嫌弃的眼神看着东倒西歪、快要吐出来的燕丹。
“啧。”一旁的嬴政扫过他惨白的脸,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小脸上露出一丝清晰的嫌弃,“娇气。”
燕丹:“……” 我心好痛!被偶像嫌弃了!
嬴政看着他惨白的脸和泛着水光的眼睛,那点嫌弃慢慢变成了无奈。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
然后,他松开抓着车窗的手,身体在摇晃的车厢里努力保持平衡,伸出小手,拉了拉燕丹的胳膊。
“过来。”他语气依旧有点硬邦邦的。
“啊?”燕丹晕乎乎地没反应过来。
嬴政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指了指自己的腿:“枕着…或许会好些。”
燕丹瞬间瞪大了眼睛,受宠若惊!政哥的腿枕?!这待遇!
他也顾不上客气了,主要是实在颠得受不了,赶紧挪动仿佛散架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躺下,将脑袋枕在嬴政并拢的、略显瘦弱却异常稳当的腿上。
说也奇怪,一躺下来,虽然车厢依旧颠簸,但头部的晃动幅度明显减小了。更重要的是,后脑勺接触到的温暖和踏实感,以及鼻尖隐约萦绕的、属于嬴政身上淡淡的干净气息,仿佛具有某种神奇的安抚力量,极大地缓解了那股恶心和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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