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秦君府的寝殿内,燕丹几乎一夜未眠。
他躺在冰冷宽大的床榻上,翻来覆去,烙饼似的折腾到后半夜,才勉强合眼。
然而,睡眠并未带来安宁,反而将他拖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深渊。
梦境支离破碎,却又无比清晰。
一会儿是嬴政将他紧紧禁锢在怀中,那双墨黑的眸子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滚烫的唇瓣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压下来,气息灼热地宣告着占有。
一会儿画面又陡然切换,咸阳宫张灯结彩,嬴政身着玄端冕服,牵着凤冠霞帔、巧笑倩兮的芈华,接受百官朝贺,一个眉眼酷似嬴政的幼童蹒跚着扑向嬴政,口中喊着“父王”……
两个极端画面交替闪现,最后竟诡异地融合——嬴政一边拥着他亲吻,一边却对着远处的芈华和扶苏温柔微笑……
“不——!”燕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涔涔,心脏狂跳不止,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窗外,天色已蒙蒙发亮。
他坐起身,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只觉得疲惫不堪,比通宵搞发明还要累。
脑子里乱糟糟的,嬴政昨日在寝殿里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系统那该死的“吃醋”诊断,还有梦中那令人心悸的画面,交织在一起,搅得他心烦意乱。
“怎么办?”燕丹呆坐在床边,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心中一片茫然。
“今天还要上朝……见了面,该说什么?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直接摊牌?拒绝?说“大王请自重,臣不好男风”?燕丹打了个寒颤,光是想象一下那场景,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以嬴政那偏执的性子,拒绝的后果,他不敢想。
坦然接受?承认自己可能、也许、大概……对那小祖宗也有点不清不楚的心思?燕丹赶紧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不行!绝对不行!
历史的教训太深刻了,跟帝王谈感情,还是跟秦始皇谈感情?这简直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
思来想去,燕丹悲哀地发现,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装傻。
对,就是装傻!当鸵鸟可耻,逃避可耻,但它有效啊!只要他咬死不承认、不接茬、不回应,把昨天的一切都当成是嬴政青春期荷尔蒙失调导致的短暂抽风,或者干脆就当是自己做了一场荒诞的梦,时间久了,说不定……说不定那小子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了呢?
虽然这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自欺欺人,但眼下,这似乎是唯一能让他暂时喘口气、维持表面平静的办法了。
打定主意后,燕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起身洗漱更衣。
他特意挑了一身最庄重、最符合臣子身份的玄色深衣,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对着铜镜练习了半天的“恭敬而不失从容”“坦然中带着点茫然”的表情,直到自觉看不出什么破绽,这才硬着头皮,坐上马车,前往咸阳宫。
章台宫正殿,百官肃立。
当嬴政身着王服,缓步走上丹陛,转身坐下时,燕丹依礼躬身,目光低垂,刻意避开了与王座之上的那道视线有任何直接接触。
他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自他进殿起,便牢牢锁定在他身上,但他死死扛住了,愣是没抬头。
嬴政看着台下那个眼观鼻、鼻观心,站得笔直,仿佛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下“我是忠臣”四个大字的燕丹,眸光沉了沉,心中那股因昨晚没能抱着想抱的人入睡而郁结的火气,又隐隐有复燃的趋势。
很好,燕丹,跟寡人玩这套?
他压下心头的不悦,面色如常地开始了朝会议程。
处理了几件日常政务后,嬴政话锋一转,声音清朗,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响彻整个大殿:“寡人自继位以来,已近五载。蒙先王余烈,赖诸卿辅佐,我大秦国力日盛,兵精粮足。”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殿下群臣,最终在武将班列停留片刻,“然,寡人深居宫中,于我军将士之勇武,府库仓储之丰盈,所知甚少。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寡人志在继承历代先王遗志,东出函谷,扫平**,一天下而止兵戈!若连自家之虚实尚不明了,何以谈灭国?何以论天下?”
这番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朝堂上激起了千层浪!
东出函谷!扫平**!一天下!
虽然这是秦国历代先王的梦想,但由年仅十七岁的嬴政如此清晰、如此霸气地当众宣告出来,还是第一次!尤其是最后那句“一天下而止兵戈”,更是带着一种终结乱世、开创千古未有大业的磅礴气魄!
武将班列中,不少人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
蒙骜、杨端和等老成持重的将领尚且能保持镇定,但一些年轻的中低级军官,已是激动得面色潮红!
战争,意味着军功!意味着爵位!意味着光宗耀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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