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满意足地品尝完燕丹献宝似的豆浆、豆花和煎豆腐,嬴政那因一夜未眠和莫名焦躁而阴郁的心情,已然被这新奇的美食和燕丹亮晶晶的期待眼神熨帖得平整了许多。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忘记了正事——将燕丹带回宫,牢牢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味道尚可。”嬴政放下筷子,用绢帕擦了擦嘴角,恢复了平日的淡然神色,但语气却不容置疑,“折腾了一夜,也该回去了。随寡人回宫。”
燕丹正兴致勃勃地跟厨役们讲解豆皮如何晾晒才能薄而韧,腐竹阴干时要注意通风防霉,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意犹未尽。
但他也清楚,自己一夜未归,确实有些“逾矩”,嬴政能亲自来“抓人”而不是直接派侍卫来押,已经算是给足面子了。
“是,大王。”燕丹从善如流地应下,又赶紧转身对厨役和闻讯赶来的墨家子弟(主要是被香味吸引来的)叮嘱道:“剩下的这些豆浆豆花,大家分着吃了,豆腐也尽快吃掉,放久了会变酸,就浪费了。豆皮腐竹的晾晒,按我刚才说的做,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报我。”
交代完毕,燕丹这才拍拍手上的灰,跟着嬴政走出了仍弥漫着浓郁豆香的厨房。
马车早已备好在府门外。
两人一前一后登上马车,车厢内空间宽敞,铺着柔软的兽皮。
车轮滚动,驶向咸阳宫的方向。
脱离了方才厨房的热闹,一夜未睡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燕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
他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想着趁此机会跟嬴政说说推广石磨和豆制品的事情。
“大王,”燕丹清了清嗓子,试图驱散困意,“臣觉得,这豆腐豆浆之法,若能推广开来,于民生大有裨益。尤其是石磨,若能在乡里间设立公用的石磨,十余户共用一座,成本分摊,百姓便能吃上精细的粮食,也能喝上豆浆,吃上豆腐……”
他一边说,一边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思路开始有些断续,“……大豆易种,产量也尚可,若能深加工,百姓餐桌上便能多些花样,营养也好些……只是这石磨的推广,还需朝廷出面……”
嬴政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燕丹因困倦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不断眨动的、带着水汽的长睫毛上。
燕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皮也开始打架,显然是强弩之末。
就在燕丹又一个哈欠打到一半,脑袋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时,嬴政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过来。”
“嗯?”燕丹迷迷糊糊地抬眼。
“枕着寡人的腿睡。”嬴政指了指自己并拢的双膝,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燕丹瞬间清醒了大半,连忙摆手:“不不不,臣不敢!这如何使得?臣还能坚持……”
开什么玩笑,让秦王给他当人肉枕头?这要是传出去,那些御史言官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嬴政眉头微蹙,显然对燕丹的拒绝感到不悦。
他不再多言,直接伸手,一把抓住燕丹的手臂,用力将他往自己这边一带!
燕丹本就困乏无力,被他这么一拉,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歪倒过去,脑袋恰好枕在了嬴政结实的大腿上。
“大王!”燕丹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
“别动。”嬴政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力道不大,却带着千钧重压,让他动弹不得。
少年秦王垂眸看着他,眼神深邃,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睡。”
燕丹僵住了。
这个姿势,这个场景,莫名地熟悉。
他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从赵国返回秦国的、颠簸漫长的旅途。
那时,他也是被马车颠簸得晕头转向,难受不已,年仅几岁的小嬴政,也是这样,用稚嫩却坚定的手臂,将他揽过去,让他枕着自己的小短腿,笨拙地拍着他的背,说着“睡吧,到了叫你”。
时光荏苒,当年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豆丁,如今已经长成了可以轻易将他制住的少年君王。
而自己,似乎依旧……在他这里享有某种特殊的“特权”。
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混杂着时光流逝的感慨、对过往的怀念,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与安心。
抵抗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加之确实困倦到了极点,燕丹最终放弃了挣扎,自暴自弃般地放松了身体,调整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将头彻底枕在了嬴政的腿上。
算了,枕就枕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燕丹迷迷糊糊地想。
嬴政腿上肌肉结实,枕着并不算十分柔软,但却异常安稳。
马车规律的摇晃,车厢内熟悉的熏香,以及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声,都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燕丹的意识很快模糊,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确认燕丹睡着后,嬴政一直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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