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武离开后的那个夜晚,燕丹抱着自己的小破包袱,理直气壮地敲开了嬴政的屋门。
开门的是赵姬,她脸上还带着昨夜宴饮归来的疲惫和一丝未散的愁容,看到燕丹,有些诧异。
“赵姨,”燕丹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可怜巴巴的表情,“鞠武老师有事回燕国了,我一个人在那边……有点害怕。能不能……让我跟阿政挤一挤?互相有个照应。”
他说得情真意切,眼神清澈,任谁看了都觉得这是个离了大人就心慌的十岁孩子。
赵姬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屋内的儿子。
嬴政正坐在榻边,闻言也抬起头,黑眸看向燕丹,里面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亮光,随即又低下头,没说话,算是默许。
赵姬见状,心里叹了口气,这两孩子同病相怜,互相依靠也是常理,便侧身让开:“进来吧,只是地方窄,委屈丹公子了。”
“不委屈不委屈!”燕丹立刻眉开眼笑,抱着包袱就钻了进去,极其自然地把自己的小铺盖卷铺在了嬴政的旁边。
这一夜,燕丹睡得格外踏实。
身边有小偶像均匀的呼吸声,鼻尖是淡淡的皂角味,比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破屋里安心多了。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院外就传来一阵嘈杂而嚣张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年人刻意拔高的叫骂声。
“嬴政!姬丹!给老子滚出来!”
“妈的!昨天敢动手!今天看小爷不扒了你们的皮!”
“还有那燕国老狗呢?一起叫出来受死!”
是赵胥他们!果然带着人回来了!听那动静,人数比昨天多了不少,还夹杂着成年男子沉重的脚步声——是侍卫!
屋内的气氛瞬间紧绷。
赵姬脸色煞白,手微微颤抖,下意识地将嬴政护在身后,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无助。
嬴政的小脸也绷得紧紧的,黑眸中寒光闪烁,小手死死攥成拳头,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认命般的愤怒。
燕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计划的第一步已经走了,现在,是该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赵姬和嬴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赵姨,阿政,你们待在屋里,千万别出来。我去跟他们说。”
“丹!”嬴政猛地抓住他的衣袖,小脸上写满了不赞同和担忧。对方明显有备而来,燕丹出去岂不是送死?
“放心。”燕丹拍拍他的手背,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自信满满,“相信我。”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虽然心里擂鼓一样,面上却努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甚至带着点倨傲的神情,独自一人推开屋门,走了出去,反手又将门轻轻掩上。
院门外,以鼻青脸肿的赵胥为首,足足站了七八个贵族少年,身后还跟着四五名膀大腰圆、抱着胳膊、一脸凶相的家将侍卫。
阵仗确实比昨天吓人多了。
看到只有燕丹一个人出来,赵胥愣了一下,随即狞笑起来:“姬丹!你终于不当缩头乌龟了?那个燕国老狗呢?躲起来了?还有那个小杂种呢?让他滚出来!”
燕丹站在门前台阶上,虽然比他们矮了一截,却努力昂着头,目光扫过那群少年和他们身后的侍卫,嘴角甚至扯出一抹略带讥讽的冷笑:
“找我老师?可惜,鞠武先生昨夜已奉我父王之命,紧急返回燕国了。”
赵胥等人一怔,显然没料到这个答案。
燕丹不等他们反应,继续朗声说道,声音清晰,确保每个人都能听到:“至于尔等在此喧哗吵闹,口出狂言,是想做什么?莫非还想昨日之事重演?还是觉得,欺辱一个秦王孙、一个燕太子,是件很光彩、很安全的事?”
“少他妈废话!”赵胥被他的态度激怒,指着燕丹骂道,“打了小爷,还想就这么算了?今天不把你们揍得跪地求饶,小爷就不姓赵!给我上!”
他身后的家将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燕丹心脏狂跳,但面上丝毫不露怯,反而猛地提高声调,喝道:“站住!”
他这一声喝问带着一股莫名的气势,竟真的让那几个家将脚步一顿。
燕丹目光如电,直视赵胥:“赵胥!你今日动我们一下试试!我老师鞠武返回燕国,所为之事,便是代表燕国,与秦国商议合盟抗赵之事!你今日在此的所作所为,是在替你赵国凭空树敌!是在逼燕国彻底倒向秦国!”
他这番话半真半假,气势十足:“我等质赵,是为两国邦交!过往你等欺辱,我等念在年幼,不予深究,并非软弱可欺!你若今日敢纵仆行凶,伤我或阿政一分……”
燕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脸色开始微变的少年和迟疑的家将,声音冰冷而充满威胁:
“他日秦燕合盟,大军兵临邯郸城下之时,你猜赵王是会为了你们这几个纨绔子弟,与秦燕两国同时开战?还是会将你们,连同你们身后家族的人头,一并砍下,送来我与阿政面前谢罪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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