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宣传队的才女
校庆日的筹备工作,让一向严肃紧张的黄埔军校,难得地沾染上了几分节庆的气氛。大礼堂——一个由旧仓库改造而成的、能容纳数百人的宽阔场地,成为了筹备工作的中心。横幅、彩纸、标语正在被紧张地张贴悬挂,一支由政治部牵头、各科学员中略有文艺特长者组成的临时宣传队,正在为校庆晚会紧锣密鼓地排练着节目。
邓枫原本与这些文艺活动并无交集,但他却被何振雄教育亲自点了将。原因无他,晚会需要一些简单的舞台灯光效果和更清晰的扩音设备,而军校现有的设备老旧,故障频发,负责此事的教官一筹莫展,何振雄便想起了这个懂机械工程的“宝贝学员”。
邓枫没有推辞,这对他而言并非难事。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检查了那台老旧的汽油发电机,更换了磨损的碳刷,重新包扎了漏电的电线;又调试了那套破旧的扩音喇叭,调整了共鸣箱的位置,减少了刺耳的杂音。当他让几只大功率灯泡稳定地发出明亮光芒,让喇叭里传出清晰不失真的试音时,负责舞台搭建的教官和学员都松了口气,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佩服。
就在邓枫蹲在舞台角落,最后一次紧固一个松动的灯光支架时,一个清亮而带着些许焦急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这位同学,请问……后台那台油印机,你会修吗?它好像卡住了,节目单还没印完。”
邓枫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合身灰色军装、戴着军帽的女学员。她约莫十**岁年纪,帽檐下露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庞,鼻梁挺翘,一双明亮的眼睛此刻正带着恳求与急切望着他。她臂上套着“宣传队”的袖标,手里还拿着几张沾了油墨的蜡纸。
邓枫认得她,秦雅渝,政治科的女学员,宣传队的骨干,以文笔流畅、口才便给而小有名气。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试试看。”
后台更加杂乱。一台老式的手推油印机果然卡住了,滚筒停在半途,蜡纸和下面的白纸皱巴巴地搅在一起,墨迹糊了一片。几个宣传队的女学员正围着它手足无措。
邓枫没有贸然用力拉扯,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机械结构,发现是一枚固定蜡纸边缘的小卡榫脱落,导致蜡纸移位被卷了进去。他找来一把小螺丝刀,小心翼翼地将卡榫复位,然后一点点将皱褶的蜡纸和纸张理顺、退出。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手指灵巧,丝毫没有因为周围几位女同学的注视而慌乱。
秦雅渝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直到邓枫将最后一张印坏的纸取出,重新换上新的蜡纸和白纸,轻轻一推滚筒,一张字迹清晰、版面整洁的节目单顺利印出,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
“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你了,邓枫同学!”她显然也听说过他的名字,“要不是你,今晚的节目单就要开天窗了。”
“举手之劳。”邓枫淡淡一笑,目光扫过那张节目单,上面用娟秀而有力的字体写着节目名称和表演者,“秦同学的毛笔字很漂亮。”
秦雅渝有些不好意思地捋了下鬓角的发丝:“胡乱写的罢了。比不上邓同学,既能修发电机,又能修油印机,真是……无所不能。”
“只是懂点皮毛。”邓枫谦逊道。他看着秦雅渝那双因兴奋和感激而格外明亮的眼睛,以及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属于进步女青年的蓬勃朝气,心中微微一动。这与他在上海见过的那些闺秀或苏婉华那样的神秘女子都不同,是一种更为直接、明朗的活力。
接下来的半天,两人因为舞台布置和节目流程的安排,有了更多的接触。邓枫负责确保灯光和音响在各个环节的配合,秦雅渝则负责串联节目和撰写主持串词。他们需要不断沟通。
“邓同学,下一个节目是合唱《国民革命歌》,需要灯光更明亮一些,最好能打出一种……昂扬的感觉。”
“明白,我会把台前的主灯组亮度调到最高。”
“朗诵《少年中国说》时,背景光能不能稍微调暗,只留一束追光打在朗诵者身上?”
“可以,我调整一下侧光的角度,营造一些凝重感。”
他们的交流高效而顺畅。邓枫发现秦雅渝并非只有文艺青年的热情,她对舞台效果的构想颇为具体,表述清晰;而秦雅渝也惊讶于邓枫的理解力和执行力,她提出的要求,他总能迅速领会,并用自己的技术手段完美实现,甚至还能提出一些更优化的建议。
在一次调试间隙,两人靠在舞台边的幕布旁短暂休息。秦雅渝看着邓枫额角细微的汗珠,递过自己的水壶(用干净的毛巾包着壶口):“喝点水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邓枫道谢接过,没有直接喝,而是倒了些水在壶盖里。
秦雅渝看着他这有些拘谨却格外守礼的举动,抿嘴笑了笑,随口问道:“邓同学是从德国学成归来的?真是难以想象,学机械工程的人,会对舞台灯光这些琐事也这么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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