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仁者之心
岭南的盛夏,阳光毒辣得能将土地烤出龟裂。对于黄埔四期的学员而言,武装越野是体能训练中最磨人,也最考验意志的一项。今日的路线尤其严苛,需背负全套装备,环绕黄埔岛外围进行二十公里的长途奔袭。
队伍在王牒教育冷酷的哨声中出发。起初,学员们还能保持相对整齐的队形,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邓枫调整着呼吸和步伐,稳稳地跟在第一梯队后面,既不争先,也不落后。他的目光扫过队伍,看到胡宗南步伐沉稳,陈赓依旧带着点灵活劲儿,贺衷寒则明显在努力维持领先位置。李文斌咬紧牙关跟在队伍中段,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罗友胜则像不知疲倦的骆驼,沉默地跑在队伍一侧。
路程过半,烈日炙烤,汗水早已浸透每个人的军装,脚下的路面变得滚烫。队伍开始拉长,体能差距显现无疑。不断有人掉队,撑着膝盖在路边剧烈喘息,又被后续赶上的教育厉声催促。
就在途经一段毫无遮蔽的碎石坡地时,意外发生了。
跑在邓枫前方不远的一名来自广西的学员,名叫韦昌,突然一个踉跄,身体猛地向前扑倒,步枪脱手摔出老远。他试图挣扎爬起,却四肢无力,反而痛苦地蜷缩起来,面色瞬间由通红转为骇人的灰白,呼吸变得急促而浅弱。
“有人晕倒了!”
队伍出现了一阵骚动,附近的学员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有些不知所措。有人想上前搀扶,却被后面赶上的教育喝止:“不许停!继续前进!他自己撑不住,就淘汰!”
王牒骑着马从后面赶上来,冷冷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韦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重复道:“战场之上,无人可依靠!能跑的,继续!不能跑的,退出!”
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大多数学员在短暂的犹豫后,只能咬牙继续向前,不忍再看。李文斌经过时,眼中满是不忍与恐惧,脚步更加虚浮。
邓枫却停下了。
他没有立刻冲向韦昌,而是迅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环境——无遮无盖,阳光直射。他立刻解开自己的水壶,快步走到韦昌身边蹲下。
“让开!邓枫,你想违抗命令吗?”王牒勒住马,厉声喝道。
邓枫抬起头,目光冷静而坚定:“报告教育!学生略懂急救!此人面色灰白,汗闭肢冷,乃是中暑重症,若不及处理,恐有性命之危!请教育允许学生施救!”
王牒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没有立刻回答。队伍还在向前流动,只有少数几人,如陈赓、胡宗南,边跑边回头关注着这边。
邓枫不再等待王牒的明确指令,他相信救人优先。他迅速将韦昌的身体放平,解开其领口、腰带,增加散热。然后,他将水壶中宝贵的清水,不是直接灌入其口中(避免呛咳或意识不清时误吸),而是小心地淋湿了自己的毛巾,擦拭韦昌的额头、颈部、腋下等大血管分布区域,进行物理降温。同时,他用力掐按韦昌的人中穴和虎口穴。
他的动作专业、迅速,没有丝毫慌乱。那专注而沉稳的神情,与周围燥热慌乱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牒骑在马上,沉默地看着。他原本冷硬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陈赓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手里还多了一个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大树叶,充当扇子对着韦昌扇风。“教育,救人要紧哪!多一个人毕业,将来战场上就多一分力量不是?”他嘴里说着,手上也没停。
或许是邓枫的急救起了作用,或许是清凉的水刺激,韦昌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眼皮颤动,似乎恢复了一点意识。
邓枫立刻对陈赓和另外两个也被他喊住帮忙的学员说道:“不能让他躺在这里,必须立刻抬到阴凉处,补充水分!来,帮我一下,用步枪和绑腿做个简易担架!”
他熟练地指挥着,用两支步枪并列,解下几副绑腿牢牢固定,一个简易担架迅速成型。几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韦昌抬上担架。
“教育!”邓枫再次看向王牒,“请求允许我们将他送回医务所!”
王牒深深地看了邓枫一眼,那目光中之前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他没有再斥责,只是挥了挥手,沉声道:“速去速回!你们的成绩,按最后抵达计算!”这已是网开一面。
“是!”邓枫应道,随即与陈赓等人抬起担架,朝着来时的路,朝着军校医务所的方向,快步而去。他们放弃了争取更好成绩的机会,汗水顺着下颌滴落,每一步都踩在滚烫的地面上。
这一幕,被许多落在后面的学员看在眼里。胡宗南跑过时,向邓枫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有佩服,也有一丝不解。罗友胜的目光在邓枫沉稳指挥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那古井无波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当邓枫几人将韦昌安全送到医务所,确认其脱离危险后,才重新返回训练场。他们的名次自然落在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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