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炭火烧得正旺,药香弥漫。
“娘娘。”
夏婵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股压不住的焦躁。
“廷尉那边传来消息,那医官招了。”
“是他与府上一名采买管事勾结下的毒。”
“可那管事……昨夜在狱中自尽了。”
夏婵的拳头死死攥着。
“线索,断了。”
窗前的卫子夫,捻着一枚黑子,久久未动。
长安城已经风声鹤唳了三日。
卫尉封了城,张汤的绣衣使者像疯狗一样到处抓人。
可结果,就等来一个死人。
“嗒。”
一声轻响。
卫子夫将黑子放回棋盒,合上了盖子。
她终于回头,眸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断了,才好。”
夏婵一怔。
“娘娘?”
“线索若是一查到底,鱼,怎么会自己跳出水面?”
卫子夫站起身。
“张汤抓人,是网。”
“陛下震怒,是风。”
“风吹网动,水里的鱼,才会慌。”
她要的,从来不是一个畏罪自尽的管事。
她要的,是那条藏在最深处的毒蛇,自己嗅到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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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王府,长安别苑。
刘陵正用金剪修剪一盆西域兰花,姿态优雅。
心腹侍女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无人色。
“翁主!采买的王管事,死了!”
刘陵剪花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死了?
很好。
死人,最会保守秘密。
她心中刚浮起一丝安稳,侍女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从她头顶浇下。
“廷尉府的人说,是畏罪自尽!”
“还有……平阳公主今日去了长平侯府,出来时在门口哭得肝肠寸断!”
“她说……说车骑将军,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侍女的声音带着哭腔。
“公主还说,她已入宫向陛下请命,要将那医官和王管事……满门抄斩,诛三族!”
诛三族!
“啪嗒!”
金剪坠地。
新剪下的花蕙,砸在名贵的地毯上。
刘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这不是查案!
这是泄愤!
一个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皇帝!一个哭得死去活来的平阳公主!
他们不会在乎什么证据链!
他们只会用最血腥的方式,把所有沾上关系的人,连根拔起!
王管事是死了。
可他的家人还在!
在诛三族的酷刑面前,谁能保证他的家人为了活命,不会胡乱攀咬?
哪怕只是攀咬出一个名字!
一个曾经和王管事有过接触的、自己府上的下人!
这不是陷阱。
这是一个正在疯狂收紧的绞索!
刘陵猛地站起身,撞翻了身侧摆着古玩的案几。
“哗啦——”
一地碎片。
她却恍若未闻,在殿内疯狂踱步。
卫子夫……刘彻……
他们不是要真相!
他们是要她刘陵的命!
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就是绣衣使者破门而入!
“备车!”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带着自己都未察见的颤抖。
“不!”
她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把后门那辆运泔水的马车赶出来!”
侍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翁主,您要……”
“回淮南。”
刘陵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长安,是绝地。
只有回到淮南,回到父王的羽翼之下,才有生机!
她转身,对着惊恐的侍女下达最后的命令。
“告诉府中所有人,翁主偶感不适,闭门谢客!”
“任何人,不得打扰!”
三更时分,一辆华丽的马车从淮南王别苑侧门疾驰而出,直奔东门。
几乎同时,一辆散发着恶臭的泔水车,吱呀作响地从后门驶出,混入黑暗的巷道,朝着相反的西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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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
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刘彻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一言不发。
郭舍人快步跑入,跪地禀报。
“陛下,东门截获了淮南翁主的车驾,但……”
“车内,空无一人!”
刘彻缓缓转身,眼中是即将吞噬一切的阴沉。
“跑了?”
“张廷尉已下令全城搜捕,只是……西城门今夜有一批粮草出城,查验时,并未发现翁主踪迹。”
刘彻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陛下,不必追了。”
卫子夫一袭素衣,捧着暖炉,缓步而入。
“让她走。”
刘彻的目光如刀,直刺卫子夫。
“让她走?”
帝王的雷霆之怒在殿内炸开。
“皇后!你可知她是谁?是欲断我大汉脊梁的元凶!”
卫青,是他的妻弟,是他横扫漠北的利刃!
刘陵此举,是在剜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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