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关内侯卫府。
“将军。”
卫青刚踏入内室,夏婵的声音就响起了。
那声音冰冷,又陌生。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上来。
人就坐在那里,背脊挺得像一根绷紧的弓弦。
桌上没有灯。
窗外惨白的月光,是屋里唯一的光源,将她僵硬的轮廓照得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
“天晚了,歇息吧。”
卫青解下披风,喉咙莫名发干。
满身的酒气和女人的脂粉气,在这间冰窖似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鼻,也格外讽刺。
夏婵没有动。
“将军先歇息吧,妾身不困。”
还是“将军”。
不是“夫君”。
卫青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呼吸一滞。
他想解释。
可他又能解释什么?
说他对平阳公主只有敬重?这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
说他心中没有她夏婵?那太残忍。
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喧嚣,都比不上此刻这死一样的沉默来得震耳欲聋。
“在你心中,夏婵究竟算什么?”
她终于回头。
月光下,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是陛下赏赐下来,一件不能拒绝的物件?”
“还是卫家用来光耀门楣,一个体面的摆设?”
她站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每一步都带着一股卫青从未见过的,玉石俱焚的决绝。
“你可以不爱我。”
她逼视着他,眼眶里蓄满了泪,却倔强得一滴都不肯落下。
“但请你,不要无视我。”
“夏婵虽是女子,却不是没有心的木偶!”
卫青被她逼得连连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狼狈不堪。
无言以对。
他的沉默,就是最锋利的刀。
而她亲手用这把刀,剖开了自己最后一点可笑的希望。
那晚之后,车骑将军府邸的冰层,彻底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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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兰林殿。
一封冰冷的懿旨,将夏婵召入宫中。
卫子夫没有看她憔悴的脸,更没有半句虚伪的客套。
夏婵刚行完礼,就被她一句话劈头盖脸地打断。
“收起你那副死了丈夫的表情,卫青还活着。”
皇后的声音清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在夏婵的神经上。
夏婵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知道这宫里,最不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吗?”
卫子夫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微红的眼眶。
“是眼泪。”
“你的眼泪,在这长安城,一文不值。”
“它换不来敬重,更换不来一个男人的心。”
她走到夏婵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半分同情。
“你以为,我让你嫁给卫青,是让你去闺房里争风吃醋,上演一出怨妇的戏码给我看吗?”
“夏婵,你是陛下的旨意,是车骑将军的夫人,是我卫家的人!”
“这个身份,是你的荣耀,也是你的武器!而不是你自怨自艾的资本!”
卫子夫的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的敬重,远比他那点虚无缥缈的爱意,更能让你在这长安城站稳脚跟。”
“你若想不被任何人轻视,就要拥有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价值!”
她猛地转身,从漆盒中取出几卷竹简,重重地拍在桌上!
“啪!”
一声脆响,让夏婵的心都跟着一跳。
“这是长安城中,所有与诸侯王有姻亲关系的公卿府邸名单。”
卫子夫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从今天起,用你车骑将军夫人的身份,去办宴席,去结交她们。”
“我要你成为她们最贴心的姐妹,听她们的抱怨,解她们的烦忧,挖出她们心底最深的秘密。”
“我要你,做我在宫外,最隐秘的眼睛和耳朵!”
夏婵被这番话彻底震住。
她从未想过,那些贵妇间家长里短的闲谈,竟是朝堂博弈的无声战场。
她看着眼前这位权倾后宫的皇后,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心底的敬畏与寒意。
她颤抖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竹简。
那上面,仿佛刻着一条全新的、布满荆棘的血路。
“妾身……明白。”
她的眼神,第一次褪去了天真,染上了钢铁般的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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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夏婵被迫成长时,淮南王府的毒蝶,已经扇动了翅膀。
幽暗的密室里,刘陵将一袋沉甸甸的金子,推到一名小宦官面前。
金子的光芒,映亮了小宦官那张贪婪而又恐惧的脸。
“这点东西,够你在乡下置办百亩良田,娶几房妾室,安度余生了。”
刘陵的声音柔媚如水,话语却淬着剧毒。
她将一张写满字的绢帛,塞进小宦官冰冷的手里。
“兰林产子,金乌陨地;妖妃祸国,其子降世,必为灾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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