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那场接风宴上的“闲谈”,如同在看似平静的苏州城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接下来的几天,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暗流汹涌。
以沈、王两家为首的本地豪强内部,产生了激烈的分歧。
沈家主营漕运和粮食,对海外贸易将信将疑,更担心水泥修河会动了他们盘剥运费的根基,主张强硬抵制,甚至有人提议给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子一点“颜色”看看。
而王家以丝织起家,对那“效率抵百人”的新式纺纱机恐惧最深。
王家家主王崇山是个精明的商人,他敏锐地察觉到,时代可能要变了。与其抱着注定被淘汰的旧织机等死,不如冒险一搏,抢占海外贸易的先机。他力主与钦差合作,至少……要先摸清虚实。
双方争执不下,局面一时僵持。
林逸乐得他们内斗,她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做自己的事情。
她带来的工匠在城外一处隐秘的庄园里,日夜不停地捣鼓水力纺纱机的模型。有了林逸提供的相对精确的图纸和原理讲解,进展比预想的要快。
虽然材料和技术限制,做出来的原型机还比较粗糙,但已经能够实现同时纺八根纱线,效率远超现有织机!
与此同时,林逸也没闲着。她换上便服,只带了两名贴身侍卫,开始在苏州城内微服私访。她要去亲眼看看,这江南富庶之地的真实民生,以及那些被世家垄断的行业,到底是如何运作的。
这一看,让她心情更加沉重。
繁华的苏州城,商铺林立,车水马龙,但贫富差距触目惊心。世家大族朱门酒肉臭,而许多普通织工、力夫,却只能住在狭窄潮湿的巷弄里,日夜劳作,勉强维持温饱。漕运码头上,扛包的苦力脊背弯曲,在工头的呵斥下如同牛马。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古人诚不欺我。】林逸内心叹息,【科技发展如果不能惠及百姓,那又有什么意义?】
她在一个茶摊坐下,听着周围茶客的闲聊。话题大多围绕着新来的钦差世子和那虚无缥缈的“新织机”、“海外贸易”。
“听说了吗?王府的织坊好像偷偷在招工,说是要试什么新家伙什,工钱给得高呢!”
“哼,骗人的吧?哪有那种好事?肯定是沈家王家又想出来的新花样坑人!”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我家那口子都快半年没接到像样的活计了……”
“等等看吧,谁知道那位京城来的小爷,是不是来真的……”
希望与怀疑交织在普通百姓心中。
就在这时,一阵骚动从码头方向传来。只见几个沈家的家丁,正推搡着一个老汉,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老不死的!欠了沈爷的印子钱还敢赖?今天不还钱,就拿你孙女抵债!”
那老汉跪地苦苦哀求,周围人群敢怒不敢言。
林逸眼神一冷。印子钱?又是这东西!
她正要示意侍卫上前,却见一个穿着青色长衫、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挤开人群,拦在了老汉面前,对那几个家丁怒目而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家丁头目嚣张地推了书生一把:“王法?在苏州,沈爷的话就是王法!滚开,穷酸秀才,别挡道!”
书生被推得一个趔趄,却毫不退缩:“你们……你们如此行径,与强盗何异!我定要告官!”
“告官?哈哈,你去告啊!看知府大人是信你的,还是信我们沈爷的!”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林逸对侍卫使了个眼色。
两名侍卫上前,不动声色地隔开了家丁,将那书生和老汉护在身后。侍卫身上那股经历过战阵的煞气,让几个欺软怕硬的家丁顿时怂了,色厉内荏地撂下几句狠话,灰溜溜地跑了。
书生整理了一下衣冠,对侍卫和林逸拱手道谢:“多谢几位壮士出手相助。”
林逸打量着他,这书生眉目清正,虽然衣着朴素,但气度不凡。“举手之劳。阁下是?”
“在下顾青舟,本地学子。”书生答道,看着林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觉得这位年轻的公子气度非凡,不似常人,却又面生得很。
“顾青舟?”林逸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稍一回忆,想起来了!原主的记忆里,似乎有这么个人,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但家境贫寒,且为人刚直,屡试不第,据说就是因为不肯依附本地豪强。
【是个可用之才。】林逸心中一动。
她与顾青舟简单交谈了几句,发现此人对漕运积弊、织造垄断看得十分透彻,言语间充满了忧国忧民之情,而且思路清晰,并非迂腐书生。
“顾兄大才,困于乡野,实在可惜。”林逸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顾青舟苦笑道:“公子谬赞。在下人微言轻,空有抱负,又能如何?”
林逸笑了笑,没有多说,留下一个地址,是她临时落脚的一处隐秘宅院,对顾青舟道:“若顾兄有意为这苏州百姓做点实事,三日后,可来此处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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