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姐她弃明投暗 第299章 起笔

明九夭的意识坠入一片混沌模糊之地，她的灵魂仿佛挣脱了身体的束缚，轻盈飘荡，无所凭依，似能融入天地，而那万灵气息，皆如丝线缠绕指尖，触手可及。

一股不属于她的意识似乎在与她融合，甚至是吞并。

她想从那几乎让她失去清醒的牢茧中挣脱出来，但那陌生意识如同无形却又密不透风的柔水，将她层层包裹，越收越紧，几乎要将她最后一丝清明也彻底绞杀。

她奋力挣扎起来，灵魂却像沉入深海的石子，反抗的力道越来越微弱，连呼吸都变得浅淡稀薄，将她裹得几乎要窒息。

就在意识即将被那浓稠的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一股源自深处的不甘猛然爆发。

明九夭用尽最后、也是最决绝的意志，抗拒着那冰冷之水的侵蚀，终于，她的挣扎引来了意外——

她听到了那道声音，淡漠得如同亘古寒冰，又透着深不见底的疲惫：

『为何不愿？』

明九夭紧闭着眼，意识却如出鞘的利刃，没有丝毫退让：『为何要愿？！』

她至今仍陷在迷雾之中，明明才触及魔族秘密的冰山一角，眼看就能顺着那微弱的线索，解开心中层层叠叠的谜团，却不知为何被蛊惑至此，陷入这诡异的境地。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顺从无知地被困在这囚笼里，毫无抵抗地被这莫名的意识吞噬殆尽？

『你是谁？』

明九夭尝试与那道声音沟通，她莫名感觉对方没有敌意。

奇异地，束缚着她意识的庞然恢宏之力，在听到她的反问后，渐渐散开褪去。

终于，积蓄的力量冲破桎梏，明九夭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骤然起身，平复着如雷鼓动的心跳，慢慢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片完全陌生且寂静的空间。

没有天，没有地，唯有纯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虚无。

在这虚无中，漂浮着无数细碎的镜片，折射着点点微弱、即将泯灭的幽光，而那些光芒正随着碎镜的消散而迅速黯淡下去。

眼看离自己最近的一块碎片光华将熄，明九夭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拢住了那块微凉的碎片。

令她意外的是，那碎片在触及她指尖的瞬间，竟如水滴融入大海，无声无息地没入了她的体内。

心口处的心跳不知为何，鼓动声更大了些。

明九夭捂住胸口，怔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一道朦胧的、近乎透明的白色虚影，如同飘落的雪羽，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她的身侧。

明九夭缓缓转首，看清了她的脸——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既熟悉到灵魂震颤又陌生得令人心悸的感觉，随着虚影的靠近悄然弥漫。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指尖传来细微的麻痹感，明九夭动了动唇，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丝毫言语。

她罕见地失声，心头剧震，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她：接下来她要知晓的，恐怕将彻底颠覆她所有的认知，远远超出她所能想象的边界。

那白色虚影伸出同样虚幻的手，轻轻拢住了又一块即将消散的碎片。

她将这片承载着微弱光芒的碎镜，轻柔地按在明九夭的心口。

看着那点灵光再次融入明九夭的身体，虚影的声音空灵而平静，淡淡响起：

『吾是汝。』

『此为汝之心。』

明九夭捂住心口的手指骤然收紧。

隔着衣料传来温热的搏动，清晰昭示着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不明白。

眼前这些碎片……怎么会是她的心？那虚影为何如此说话？

初渊冰冷的话语蓦然刺入脑海——

“师姐，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是谁？”

她是谁？

明九夭第一次将心底那个模糊的“自我”彻底剖开审视，随即陷入一片茫然。

她或许真的不知道，又或许……她一直在逃避。

从莫名复活，到九婴、阿蜃那些妖灵莫名的亲近，再到能附身阿无的“幸运”……桩桩件件，她都知晓，却从未深究。

她不得不承认，她按下了心底的疑云与慌乱，从她知道“天道”存在“意识”，甚至能以生灵的模样行于世间时，她就刻意遗忘了那些问题。

这红尘中有她无法割舍的羁绊与深情——挚友、师长、宗门，还有那芸芸众生。

她从不觉得自己是红尘外的过客。

可那些玄之又玄的经历与意外，却一次次将她从这烟火人间中生生抽离。

虚影似感应到她心绪的沉寂与迷茫，空灵淡漠的声音自虚无中缓缓荡开：

『此间为玲珑心深处，魔域无妄镜，即玲珑心本体。』

『玲珑心为天道权柄。』

『汝此身，不过失心之体。』

白色虚影指尖轻弹，黑色虚空里，数道碎镜如流星飞旋，划出一片清澈透灵的水镜。

明九夭怔怔望去。

水镜映出的，是她灰雾般稀薄的魂体。

心口处赫然缺失了一块，空洞的边缘，缕缕魂丝正被无形的力量侵蚀、消散。

她下意识侧头看向身旁雪白的虚影。

那虚影已淡得近乎透明，稀薄如将散的晨雾，望着她的眸光深寂如凌渊。

长久的寂静中，明九夭沙哑着艰涩开口：“……可你不是阿无。”

那么，她也不是。

仿佛枷锁崩裂，明九夭记起了那份被隐藏的记忆——在前往九婴的记忆之境之前，她曾在沙漠的苦旅中，与一乌发雪衣的女子对视过一瞬，随后被她托举送出了混沌之外。

虽然仅仅是短短一瞬，但那平和且充满神性的温柔金瞳，灿灿如烈阳，不会是眼前虚影的冷漠死寂。

虚影的身形更加浅淡，她的面容随着光点的逸散渐渐模糊，但还是静静回答了明九夭的质疑：

『汝是影。』

影？

明九夭再次怔住，她张了张嘴，但还未说出新的疑问，便看到那个虚影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穿过她抬起的手臂，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那个虚影的眼中无情无澜，淡得仿若风絮，漠然道：『既不愿，便走一遭吧。』

『万古千秋，也不过蜉蝣一瞬。』

『因缘自种，终需汝手偿此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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