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蚀那沙哑而扭曲的笑声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层层回荡,如同夜枭的啼鸣混合着碎玻璃的摩擦声,带着一种侵蚀人心的得意,狠狠刮过每一寸铺着古老青石板的地面,撞击在四周巍峨却沉寂的殿宇廊柱之间,激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他身形飘忽,如同真正的阴影凝聚而成,缓缓退至那四位目光呆滞、周身缠绕不祥幽蓝光芒的弟子身后,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撕裂的弧度,活像一位终于扯断了所有提线的、充满恶意的幕后木偶师。
岁岁紧握着手中的琉璃长剑,剑身冰凉的触感无法平息她内心的焦灼。她的琉璃剑心澄澈如镜,此刻却映照出令人心碎的景象——她能清晰地“看”到,御霄师兄、御明师兄、御辰师兄、御光师兄,这四位昔日里或威严、或温和、或沉稳、或跳脱的师兄师姐,他们的心湖此刻正被浓稠如墨的魔念疯狂侵蚀,理智的残火在幽蓝的浪潮中明灭不定,如同暴风雨中颠簸的孤舟,进行着无比激烈却徒劳的挣扎,始终无法挣脱那无形无质、却坚不可摧的心神枷锁。
“御霄师兄……”岁岁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初春试图穿透寒冰的第一缕微风,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为首的大弟子。
御霄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仿佛被这声呼唤刺痛了灵魂深处某个尚未完全沦陷的角落。他眼中炽盛的幽蓝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盏,剧烈地闪烁、明灭起来,那张原本刚毅英挺的面庞上,肌肉扭曲,显露出极致的痛苦。他握剑的右手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整条手臂都在微微发抖,显示出内心惊心动魄的拉锯战。他嘴唇翕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带着血沫般的沙哑:“岁岁……师妹……快……走……我们……控制不……住……”
然而,这丝清明如同昙花一现。话音未落,他眼中那摇曳的理性火苗被瞬间扑灭,幽蓝魔光如同决堤洪流,轰然暴涨,彻底占据了他的瞳孔。他脸上的挣扎与痛苦瞬间被一种近乎癫狂的狰狞所取代,声音也变得高亢而尖锐,充满了怨毒与不甘:“不!天枢峰本该由我继承!师尊他老了!顽固!迂腐!早就该让位了!早就该让给我了!”这前后矛盾、判若两人的言语,正是心魔与本体意志在他体内激烈冲突、互相撕咬的最直接体现。
天黯真君不动声色地向前踏出半步,将岁岁完全护在身后,他宽厚的背影如同沉默的山岳,隔绝了大部分汹涌而来的魔气与杀气。但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失控的四大弟子或猖狂的影蚀身上,而是越过他们,投向了那座沉寂而宏伟的主殿深处,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入殿内:“北斗师兄,此间之事,归根结底,是你天枢峰的内务。该由你,亲自出面清理门户,拨乱反正。”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自幽深的大殿内传来,不疾不徐,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的心跳节拍之上,带着千钧之力,碾压着广场上凝滞的空气。终于,北斗峰主的身影出现在殿门的光暗交界处,继而完全显现在众人面前。
这位向来以威严、刚毅着称的天枢峰之主,此刻脸上再也找不到平日里的冷峻与肃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被刀凿斧刻般的痛心,以及在那痛心之下熊熊燃烧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愤怒。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那四个他曾寄予厚望、倾囊相授,如今却眼神幽蓝、面目呆滞扭曲的得意弟子,最终,那蕴含着风暴与雷霆的视线,死死定格在了藏身于四人之后的影蚀身上。
“暗影里的老鼠,肮脏的蛀虫,也敢踏足我天枢圣地,蛊惑我之门人,在此大放厥词?”北斗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寒冰相互碰撞,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与凛冽的杀机。
影蚀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惧色,反而笑得更加猖獗肆意,那笑声尖利得仿佛能刺破耳膜:“哈哈哈!北斗老儿,死到临头,还摆你那一峰之主的臭架子!你以为我是在用邪法控制他们吗?错了!大错特错!”他猛地伸出一根干瘦的手指,直指御霄,“我不过是撕开了他们伪装的表皮,放大了他们内心最真实、最炽热的**罢了!”
他的手指移向御明:“你的这位好二弟子,表面恭顺勤勉,心里却无时无刻不在嫉妒他大师兄比你更得真传,认为你处事不公!”
手指转向御辰:“这个三弟子,看似忠厚木讷,实则对你那套严苛到不近人情的训练方式积怨已久,心怀怨恨!”
最后,他指向年纪最轻的御光,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恶毒的笑容:“至于你的这个小弟子……呵呵呵,他可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他可是最早自愿接纳心魔种子的那个!为什么?因为他天赋最差,所以他最渴望力量,内心也最是脆弱,最容易动摇!是你们,是你们所有人对他的‘期望’,把他推到了我这边!”
影蚀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捅入四大弟子心神最脆弱、最阴暗的角落。每被点名一句,对应的弟子眼中的幽蓝光芒就炽盛一分,脸上那仅存的、细微的挣扎表情就减弱一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彻底的麻木与服从。当影蚀说完最后一句,四人眼中的理性之光已彻底泯灭,只剩下如同提线木偶般空洞而纯粹的幽蓝,再无半分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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