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的动作很慢,他打开那个用了几十年的旧木箱,把里面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又一件件放回去。大多是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
“爸,这些都不要了。”林羽走过去,按住父亲的手,“到了那边,我给您买新的。”
“还能穿,扔了可惜。”林父嘴里念叨着,又想去拿挂在墙上的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外套。
“爸。”林羽加重了语气。
林父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还是放下了。他环视着这间小屋,目光从桌椅板凳,到墙角的锄头犁耙,最后落在了门后那顶旧草帽上。他走过去,取下草帽,用手仔细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这个……总能带上吧?”他看着林羽,眼神里带着商量,“夏天太阳大,还能遮遮阳。”
林羽看着那顶草帽,和他记忆里的一样,边缘已经脱线,顶上还有个小破洞。他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带上吧。”
林父像是得了什么宝贝,把草帽紧紧抱在怀里。
收拾东西其实很快,因为真正需要带走的,只有一个装着证件和少量现金的布包,以及林父怀里的那顶草帽。
锁上院门的时候,林父的手抖了一下,钥匙在锁孔里转了好几圈才插进去。咔哒一声,这间承载了他大半辈子悲欢离合的小院,被彻底关在了身后。
“林家兄弟,这是要出远门啊?”隔壁的王大婶刚好出门倒水,看到父子俩的架势,好奇地问。
“啊,是。”林羽笑了笑,把父亲往自己身后挡了挡,“我接我爸去城里住段时间。”
“去城里享福好啊!你这娃出息了!”王大婶一脸羡慕,“啥时候回来喝喜酒啊?”
“快了快了。”林羽含糊地应着,扶着父亲快步离开了。
他没有去镇上等车,而是直接用手机叫了一辆专车,定位就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十几分钟后,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平稳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司机下来开了车门,恭敬地喊了声“林先生”。
林父一辈子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坐进去的时候,身子都有些僵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车子启动,驶离了这个生于斯长于斯的小村庄。
透过车窗,林父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田埂和房屋,眼神黯淡,一言不发。他怀里紧紧抱着那顶旧草帽,像是抱着自己正在远去的半生岁月。
车内很安静,只有平稳的引擎声。
“爸,”林羽开口打破了沉默,“等安顿好了,我带您去江南市最好馆子,尝尝那里的菜。”
林父“嗯”了一声,没什么精神。
“那里的房子很大,有暖气,冬天不冷。小区里有花园,您没事可以下去散散步,跟人下下棋。”
林父又“嗯”了一声。
林羽知道他心里难受,也不再多说,只是把车窗降下来一点,让外面的风吹进来。
风里,已经没有了熟悉的泥土味,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属于城市的气息。
……
几个小时后,当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林父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川流不息的车流和钢铁森林,浑浊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
“这……这就是江南市?”
“对。”
“楼……楼怎么能盖这么高?”他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林羽,又像是在问自己。
车子没有在市区停留,而是直接开往了周语汐发来的地址——“云顶天宫”。
光是听名字,林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当车子驶入一个守卫森严、绿化堪比公园的大门时,他更是坐立不安起来。
“小羽,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里看着不像人住的,倒像是电视里的公园。”
“没走错,爸,就这儿。”
车子在一栋楼下停稳。周语汐已经等在了那里,她今天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看到林羽扶着父亲下车,连忙迎了上来。
“林羽,叔叔!”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很自然地接过林父手里的布包,“一路辛苦了,快上去歇歇吧,房子都收拾好了。”
“哎,姑娘,使不得,我自己来。”林父想把包拿回来,却被周语汐笑着躲开了。
“叔叔,您别客气,我是林羽的朋友。”她声音清甜,态度亲切,没有半分富家小姐的架子,让林父的局促感消减了不少。
跟着周语汐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堂,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林父感觉自己像是走在冰面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电梯平稳地升到三十六楼。
周语汐用一张卡刷开了房门。
“叔叔,请进。”
门打开的瞬间,林父愣住了。
眼前是一个大得超乎他想象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半个江南市的璀璨夜景。屋里的装修他看不懂,只觉得比电视里最有钱的人住的还要好。干净得一尘不染,亮堂得晃眼。
他站在门口,脚下那双沾着泥土的旧布鞋,和这光洁的地板格格不入。他一时竟不敢往里迈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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