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师,”郑成功开口,声音在风中依然清晰,“此前听闻北直隶受仙雨恩泽,饥馑尽去,百病消退。不知如今,是何等模样?”
云茹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如棋盘般规整的田畴与星罗棋布的村落,淡然道:
“表象易改,心性难移。然根基既固,枝叶自会循理而生。你且看,与前闻相较,有何不同。”
随着高度降低,北直隶大地上的细节愈发清晰。郑成功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几乎无处不在、浓郁得化不开的绿色。
田野里,稻浪麦海金黄与翠绿交织,穗头饱满低垂,长势之旺盛,远超他印象中任何“风调雨顺”的年景。但更令他惊异的是,这种丰饶并非杂乱无章。
沟渠纵横,水光粼粼,显然水利修缮得极为得力。田埂道路整齐划一,不见荒芜角落。
许多田地之间,还间种着豆类或蔬果,充分利用了地力与空间,显示出精耕细作的智慧。
与荆襄因地制宜、略带野性的生机不同,此地的繁荣透着一股精心规划、井然有序的气息。
“看来,朝廷……或者说顺天府的官吏,在此地下了不少功夫。”郑成功若有所思。
他想起父亲曾言,北方官府惯于催科征敛,疏于民生引导。眼前景象,却大相径庭。
云茹未置可否,只是道:“势易时移。昔日维稳征粮之吏,若使其职司引导生产、普惠民生,亦未必不能转换角色。关键在于,上意如何,以及……有无成效可见。”
飞行渐缓,在距离北京城尚有数十里的一处繁华镇集外,云茹按下云头。落足之处,是一片林木掩映的僻静所在。
“入乡随俗。”云茹淡淡道,周身青辉微闪,那绝世容颜与青衣赤足的非凡形象悄然隐去,化作一位身着寻常棉布衣裙、气质温婉的中年妇人模样,虽依旧眼神清亮,却已泯然于众。
同时,她亦挥手拂过郑成功,将他变成一个面容朴实、眼神灵动的少年郎,像是随长辈出行的寻常子弟。
“走吧,”化身妇人的云茹语气平和,“用眼去看,用耳去听,方知真实光景。”
郑成功点头,收敛起周身可能引人注目的气度,紧随其后,向着那处名为“永平镇”的镇子走去。
一踏入镇集,一股混杂着粮食清香、瓜果甜香、以及人间烟火气的热浪便扑面而来。街道宽阔平整,虽仍是土路,却夯实得极为坚固,车马过后并无太多扬尘。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旗幡招展,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笑声不绝于耳,汇成一曲繁荣的交响。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无处不在的过剩景象。粮店门口,麻袋堆积如山,饱满的麦粒从缝隙中漏出。
掌柜的已不再愁眉苦脸,反而乐呵呵地坐在门口与街坊闲聊,价格牌上的数字低得令人咋舌。
菜市更是成了色彩的海洋,水灵灵的蔬菜、红艳艳的瓜果堆积如丘,许多摊主甚至打出“买一送二”、“随意品尝”的牌子,脸上洋溢着富足带来的轻松。
“仙师,您看这萝卜,水嫩得能掐出水来!才一个大子儿一堆!”郑成功指向一个摊位。
云茹所化的妇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市场:“物阜民丰,乃盛世之基。然物极必反,盈满则亏。如此丰沛之物产,若无疏导,亦是负担。”
郑成功注意到,市场边缘有官差模样的人在维持秩序,引导车流,并不时地将一些品相稍次但完好的果蔬收集起来,装上车,似乎是运往别处。
他凑近一个卖瓜的老汉,好奇问道:“老伯,这些瓜果这般便宜,你们不亏本吗?”
老汉抬头,见是个面善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的门牙:
“亏啥本!小兄弟是外乡来的吧?咱这儿啊,托仙师娘娘和皇上的洪福,地力旺得很!撒把种子就能疯长!自家吃不完,邻里也都不缺,不拿出来卖了换几个零钱,难道烂在地里?官府的人还会来收些去,说是给那些孤寡老人送去,也算是积德了!”
正说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只见一队孩童背着书包,嬉笑着从街上跑过,个个面色红润,衣衫虽不华丽却整洁结实。
路边一个茶棚里,几个老人正在下棋,中气十足地争论着棋路,旁边放着的大茶壶里冒出袅袅热气。
“王老头,你那老寒腿今年没犯吧?”一个观棋的老人问道。
“嘿!早好了!自打沾了仙师娘娘的雨水,又能去沐恩亭领一碗圣水润着,这身子骨比年轻时还硬朗几分!”下棋的老者得意地拍拍大腿。
“圣水?”郑成功心中一动,他好奇地接话:“老爷爷,什么是圣水?真有那么神吗?”
老人们见少年好奇,顿时来了谈兴。那王老头放下棋子,捋着胡子道:
“小子,这你可问着了!那圣水,可是从京城皇宫里的金水河引出来的仙水!听说那是仙师娘娘点化了神兽,那河水就变了,能治百病,强身健体!咱们这儿,每天都有京营的快马送来,在镇东头的沐恩亭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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