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老夫子的车停在镇口一块斑驳的路牌旁,牌子上“前进电子元件厂”几个字掉了漆,只剩半边影子。他推开车门,风里带着铁皮屋顶被晒了一夜后的焦味。
大番薯还在后座打呼噜,头歪在车窗上,三根头发贴着玻璃晃荡。老夫子拍了下座椅靠背:“到了。”
“啊?到哪了?”大番薯猛地坐直,豆浆盒从怀里滚出来,洒了一裤子,“哎哟我这‘安心蛋’见面礼还没捂热呢!”
“你先别想礼物。”老夫子拎起包下车,“等会儿见的人不认二维码,只认账本。”
工厂门口站着个穿灰衬衫的男人,袖口磨得发白,手里夹着烟,眼神像在防贼。老夫子走过去,伸出手:“林厂长,早。”
对方没接,把烟掐了:“你们公司催货的电话都快打爆线路了,现在人又亲自来,是想逼我们开工?”
“不是逼。”老夫子收手,语气平稳,“是想搞明白——到底是机器坏了,还是人心出了毛病。”
林国栋眼皮跳了跳,侧身让开:“进来吧。”
车间里闷热,几台老旧设备静默地蹲在角落,只有风扇吱呀转着。老夫子一路看过去,忽然停下,在一条几乎闲置的产线前蹲下,手指点了点传送带边缘的一处锈迹。
“这儿卡过三次料,对吧?每次都是凌晨三点左右,湿度上升,金属膨胀。”他说,“你们修了两次,都没动传动轴的角度,所以问题反复。”
林国栋愣住:“你怎么知道?”
“猜的。”老夫子站起来,“但猜中了,说明你们的问题不在设备,而在维护方式。”
会议室的桌子裂了缝,茶水渍一圈套一圈。林国栋坐在主位,终于肯正眼看人:“你们要的温控模块,现在做不了。设备确实有问题,工人也走了一半。就算我想接单,也没这个能力。”
老夫子端起茶杯吹了口气:“那你昨天下午三点四十七分,跟一个叫‘宏远科技’的人通了十七分钟电话,是在聊慈善?”
林国栋脸色一变:“你监听我?”
“我没那本事。”老夫子放下杯子,“但我能查到,宏远上周买了你们五万片废料板,价格比市场高两成。而他们根本不用这种型号。”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大番薯坐在旁边,悄悄把豆浆盒塞进包里,小声嘀咕:“原来断货还能当二手生意做……”
林国栋沉默片刻,忽然冷笑:“你以为我不想供货?可你们压价压得太狠,我们每做一批,都在亏。现在有人愿意多给钱收残次品,为什么不卖?”
老夫子点头:“所以你不是不能产,是不想亏着产。”
“谁想做赔本买卖?”林国栋声音抬高,“厂子是我爸传下来的,员工好多是亲戚邻居,我不可能看着它倒。”
老夫子没反驳,反而问:“如果有一条路,能让你们少亏、甚至赚钱,你还愿不愿意试试?”
“说得好听。”林国栋摇头,“你们大公司套路多,今天承诺明天变卦,我吃过亏。”
“这次不一样。”老夫子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一组数据图,“我刚用内部系统扫了你们近三年的生产记录——良品率最高那次是二零二一年七月,达到87.6%,之后逐年下滑。原因不是技术退步,而是关键岗位换了三拨人,新工培训不到位。”
林国栋皱眉:“你连这个都查?”
“这不是重点。”老夫子合上电脑,“重点是,你们缺的不是订单,是稳定的技术支持。我可以派团队过来,帮你们优化两条主力产线,提升效率,降低废品率。只要良品率提上去五个点,成本自然降,你们就有空间按原价供货。”
会议室一下安静。
大番薯忍不住插嘴:“哥,你是要给人家免费打工?”
“不是免费。”老夫子看着林国栋,“我们签三年框架协议,保证基础订单量。另外,我认识市里产业办的人,可以帮你申报技改补贴。只要你愿意配合整改,这笔钱,够你换两台新设备。”
林国栋盯着他,半天没说话。
窗外传来一阵叮当声,是工人开始搬运物料。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桌角那份还没拆封的报价单上——上面赫然写着“单价上调35%”。
“你不怕我拿了技术支持,转身就去给别人干活?”林国栋终于开口。
“怕。”老夫子坦然,“但更怕你厂子倒了,我们全得重新找路。与其赌你背叛,不如赌你能活。”
林国栋缓缓吐出一口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冷茶。
“你说的这些……”他顿了顿,“得有人落地才行。光许诺没用。”
“我已经联系了技术组。”老夫子掏出手机,“他们今晚就能准备好改造方案。明早八点,视频会议,你这边派两个懂行的对接。”
大番薯赶紧举手:“我可以当翻译!虽然我不太懂电路,但我能把他讲的笑话翻得特别好笑!”
林国栋瞥他一眼,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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