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手机放回口袋,顺手拍了拍大番薯刚发来的语音消息。那家伙说话总像在演单口相声,语气一惊一乍:“老大!我今儿终于学会搓绿豆糕皮了!我妈说第一次这么像样,明儿一定带两大盒给你!你要不吃,我就坐你门口哭!”
他笑着点了个“收到”,顺手回了句:“记得别把厨房炸了。”
办公室外头的走廊渐渐热闹起来。人事部那边贴出公告没多久,就有几个年轻员工凑过去看。有人念出声:“技术部新增培训岗一名……实操为主?”旁边立刻接话:“可不是嘛,听说是保洁阿姨的儿子,老总特批的。”
“哎哟,这年头当妈也有加成?”
“你少酸了,人家真有本事,B站上那个自动浇花系统就是他做的,我都看过视频。”
“行吧,能力优先也说得过去。不过……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换我老妈天天擦玻璃,也没见她敢去总经理办公室求人。”
茶水间里,话题更活络。
“你们知道最绝的是啥吗?”一个戴眼镜的男同事压低声音,“昨天老总在美术馆被陈小姐亲自邀约,今天又破格用人,升职、桃花、名声三连击——人生赢家剧本让他全拿齐了。”
“羡慕不来啊。”有人叹气,“人家不光会做事,还会做人。你看他对保洁阿姨那态度,谁看了不说一句体面?”
“要我说,这才是真管理艺术。”另一个接口,“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他这一招,既立了威,又赢了心,底下人哪个不服?”
这些话一句句飘进耳朵,老夫子没刻意听,但也没避开。他靠在办公桌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温热顺喉而下,心情像是被阳光晒过的棉被,松软又踏实。
可就在楼梯拐角的休息区,老赵儿子坐在长椅上,手里捏着一杯早就凉透的咖啡,指节因为用力泛出发红的痕迹。
他盯着那张公告看了足足五分钟,眼神从冷笑到阴沉,最后变成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沉默。
凭什么?
他大学毕业后投了三十多份简历,面试八次,七次被刷在学历关。父亲老赵托关系才让他进了外包部门,干了两年连个转正名额都没捞着。
现在倒好,一个改过简历的人,只凭他妈在公司扫地,就能堂而皇之走进正式编制?还美其名曰“补格”?
“补格?”他低声重复,像是嚼着一口烂骨头,“我看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吧。”
他亲眼看见那个保洁阿姨中午端着点心盒走进老总办公室,出来时眼角还带着湿意。他也听见同事议论:“老总说了,有些人一开始就没公平起跑线。”
公平?
他差点笑出声。
那我呢?我爹曾经也是主管,现在却穿着清洁工制服,连正门都不敢走,专挑地下车库进出。
他猛地站起身,咖啡杯被随手扔进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响。
傍晚六点,办公楼人流渐稀。地下车库角落,老赵正蹲在地上换鞋。旧运动鞋的鞋带断了一根,他用铁丝缠了几圈凑合着。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在他面前停下。
“爸。”
老赵抬头,看见儿子站在那儿,脸拉得比夜班加班还长。
“你怎么下来了?”他嗓音有点哑,像是吸了太多灰尘。
“来看你穿这身‘工作服’。”儿子冷笑,“以前开会坐前排,现在躲地下室换鞋,挺合适?”
老赵没吭声,低头继续弄鞋带。
“你知道我现在最恨谁吗?”儿子忽然蹲下来,膝盖顶着水泥地,“不是HR,不是总监,是那个坐在顶层办公室里喝茶的老夫子。”
老赵的手顿了一下。
“他提拔人讲情面,装什么大善人?”儿子声音压得很低,但字字带刺,“要是真讲规矩,就该把造假的直接举报!可他偏要当好人,博名声,收人心,搞得全公司都夸他仁义!”
“所以呢?”老赵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所以我们得让他摔下来。”儿子盯着他,“他不是爱救人吗?那就让他救到最后,没人信他!”
老赵缓缓直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他望着儿子,眼神复杂:“你现在在这儿说这些,有用吗?”
“我没想现在动手。”儿子冷笑,“但我可以等。等他再做好事,再立人设,等所有人都把他当神供着的时候——我再掀桌子。”
“怎么掀?”
“他在台前发光,我在暗处准备。”儿子靠近一步,“爸,你不想翻身吗?不想重新穿回西装,光明正大走进公司大门?”
老赵沉默了很久。
他想起自己被免职那天,走过大厅时,连前台小姑娘都不再喊“赵主管”,而是低头假装整理文件。
他想起每天凌晨五点半起床,踩着露水来上班,只为赶在别人来之前把玻璃擦干净,不让人认出是他。
他想起老夫子站在窗前,西装笔挺,接受掌声的样子。
而他,只能拎着拖把,从后门溜进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